他的脚步顿停,思忖半晌,忍不住顺着那若有似无的清香轻手轻脚地飞过去。行了片刻他停下来,躲在一丛芦苇之后,远远地看到个坐在湖边的白色背影。他看不到那人的脸,看穿着和身骨却也知道是个青年男子,背很直,宽大的雪白袖子垂在身体两侧。
关灵道的嘴唇有些微颤。
“出来吧。” 那男子突然出了声。
关灵道的心头被人捏了似的一阵狂乱发抖。被发现了!
他捏着拳头不知该怎么办,心一横,咬了咬牙正要走出来认罪,忽然间前面十丈处的树上一阵轻晃,从上面飞下来一个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朝着那湖边的男子飞驰过去。
“师父。” 少年的容貌不甚清晰,脸上和颈上却带了血迹,笑着把一根带着红色果子的树枝放在他腿上。
关灵道咬着唇蹲下来,心头越发杂乱,寂然不语地听着。
白衣男子看着他脸上的几道血痕:“又去打架了。”
“那秃头鹰整天守着那株树不让人靠近,那又不是它种的,是我们上清宫的。我去跟它抢也没错。” 少年蹲下来痞笑着,“我今天又在它的头顶拔了几根羽毛。”
白衣男子默然不语。
少年用袖子把那红色果子擦了擦,送到白衣男子的嘴边:“师父近来修炼辛苦。”
白衣男子无声地压着他的肩膀,少年的肩上似乎有伤,闷闷地叫着跌坐下来,忽觉脸上舒服微凉,男子手持白光覆上他的面颊。
“三天前我去找你,你不在。” 静了好半天,白衣男子开了口,声音微有些哑。
“嗯,下山喝酒去了,今天早上刚回来。爹前几日找我说了话。” 少年低着头,勉强笑道,“方才想起你爱吃红音,便去找那秃头鹰打架。”
“老宫主跟你说什么了?”
少年仍旧低着头:“没说什么,也不过是跟我讲道理。” 他挠了挠头,目光迷茫:“爹说师父的资质千载难逢,且今生有少见的仙运,叫我千万不可耽误你。上清的古传承一千年来无人继承,爹说你是真传之人,我、我比不上你,千万不可搅乱你修炼——”
说到这里又忽然间止住了,静了半天才哑声道:“后天要选传承之人,我爹将所有期望都放在师父身上,师父别让他失望。” 说着他把手臂搭在白衣男子的肩上,叹着笑道:“得了传承之后,师父要闭关五十年,我受再重的伤也没人给我疗伤了。”
“我不一定就是传承之人。”
“别这么说,师父的机遇千载难逢。师父好,我也是、也是高兴的。” 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道,“我先走了,爹不让我来找你,师父别告诉他。”
白衣男子默然不语地看着他,垂下头:“什么时候你也听老宫主的话了。”
少年怔了怔,笑道:“也是,我要是从小听他的话,他也不会把我交给你管教了。”
他低头站起来要走,白衣男子忽得拉住他的手:“今晚来我房里,有话跟你说。”
“嗯?” 少年的神色闪躲,干声笑道,“我今天来告别也就是了,一别五十年,师父要专心静修,免得到时候——”
白衣男子的眸色沉了些,静静看着他:“今晚过来,有话跟你说。”
关灵道远远听着,看不见那两人脸上的表情,心里却惊骇混乱得如同麻绳。这白衣男子此生有成仙的资质气运,又能继承古上清的传承,真可谓是机遇无人能及,然而如今南北朝里却没有他这个人物,可见当初不知什么原因死了。
可这却不是关灵道最为毛骨悚然的原因。
他如今浑身寒毛竖起,心头混乱不堪,心道这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就那么像、那么像——
少年怔怔望着他,心头激荡发热,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嗯。”
“老宫主的话,有些可听,有些不必听。”
“嗯。”
少年中了蛊似的乖乖坐在他身边,白衣男子将手心覆在他颈项伤痕之上,让他侧躺在自己的怀里:“老宫主让你疏远我,你便疏远我,却也没有问我愿不愿意。你真想疏远我也就罢了——你想么?”
少年往他的怀里缩,摇头。
白衣男子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转过脸来。”
少年羞耻地睁眼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忽又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师父,爹说别的师徒没有像我们这么亲近的。就好比你同他,你敬他爱他,说话时却也站在他三尺开外,更不会像我这么没大没小。那次、那次夜里你亲我,虽然是你喝醉了——”
话没说完,嘴唇忽得被堵住,温热的气息抚上脸,软滑的舌自微开的口中克制地顶入。
关灵道躲在芦苇里,只听见两人的喘息声逐渐失控,心头微微发热,不禁又羞又耻,既恨不得爬到他们跟前看个究竟,又觉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能再待在这里。
他心思烦乱地退后,临行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少年的头发散乱,前胸的衣服松了,露出大半白生生的肩膀来,正坐在白衣男子身上亲吻。
“师父,我硬了,你摸摸我、摸摸,好难受——”
关灵道赶紧捂住眼往后退,心中早已经估摸得七七八八。这两人的修为都不低,却发觉不了他近在咫尺,可见这些画里的人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如此活生生地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