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面具人被先竞月发现了自己的女儿之身,也便不再用那低哑的声音掩饰,恢复了原本的女声。如今在这喧闹的火场中听来,却也是清脆动听。先竞月脑海中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眼见之前托着她那巨汉,此刻已被烈火烧作了漆黑的一团焦炭,却至始至终都没发出过一声,先竞月心中生疑,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面具人见先竞月闭口不答,又低声说道:“少侠切莫见怪,今日承蒙少侠援手搭救,无论少侠有任何的吩咐,小女子也当……也当尽力而为,报答少侠的大恩。只是我的这双腿,自我从生下来起,便一直不能动弹……”
先竞月听到她这话,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这面具人方才一直坐在那巨汉的肩头,即便是烈火焚身也不曾挪动,原来竟是身患残疾,心中不由地又是一惊,甚至比之前发现这蔷薇刺居然是女儿之身还要吃惊。眼见四下的火势在百姓们的忙碌下,已渐渐被控制了下来,先竞月心知此地不可久留,当下也顾不得多言,径直弯腰抱起了那面具人,学那巨汉先前的姿势,让她坐在自己肩头。
那面具人似乎一愣,过了半响,才极小声地说了句:“多谢……”先竞月举手扶住她的后腰,正待走出院子,立刻又想起一件事。他转身走回小院中,从那了命禅师被劈做两半的残尸旁,将了命禅师从丐帮弟子手上抢来的那一叠银票捡起,随即大步踏出小院,伸手便要把银票递给自己那从火场中救出的妇人,却听肩上的面具人小声说道:“少侠万万不可……”
先竞月微微一愣,问道:“为何?”面具人似乎在那乌木面具后笑了一笑,低声说道:“少侠的心肠自然是极好的,然而住在这里的都是些穷苦人家,每天可能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有时候或许只是为了几个馒头,就足以让他们丢弃尊严,甚至拼上自己的性命了。所以少侠若是把这么多银票留给这户人家,只怕……”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先竞月却已听明白了,心中顿时一沉,不知该如何是好。肩头那面具人又低声劝说道:“这个世道,单凭少侠和我的这点微末的力量,是挽救不过来的。反正我长居在这岳阳城中,待到此间事了,改天我自然会替他们重新修葺家园,想办法补偿他们的损失。所以少侠此刻也不必担心。”
先竞月说什么也没料到这个臭名远播的蔷薇刺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望着她脸上那个勾勒着一朵蔷薇的乌木面具,先竞月心中莫名其妙地一跳,连忙将那叠银票塞到了她手中,脚下大步向街道尽头走去。
肩头的面具人见先竞月不说话,当即也不再言语,待到先竞月转过两条街道,远离了那喧闹的火场,宁静的夜色中,那面具人又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少侠这一路带我同行,我却还戴着这么一个面具,真是太失礼了。我看这面具还是摘下来得好。”说着,她在先竞月肩头微微一动,便已将脸上的乌木面具摘了下来。
黑夜中先竞月也不敢去看她的脸,当下微一定神,依稀回忆起来时的路,便施展开轻功,向那间和言思道约定的茶棚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