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青竹老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烟锅里残余的烟灰磕在地上,又说道:“我当时清晰记得,我们的马车便从我耳边滚落下悬崖……我从峭壁上探出头去看,正好看到坐在马车后面的大姐,她那一张惨白的脸几乎是贴着我的头发擦过……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大姐当时是在冲着我笑,笑得我心里发毛……然而待到我要看个仔细的时候,她的面容已然被悬崖下的迷雾吞没,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颜色……而就在我的脑后,却清晰地传来了一阵熟悉的马蹄声……我惊恐地扭头去看,居然又是那辆黑色马车——那辆明明走在我们前面的黑色马车,此刻居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于是我只能静静地望着那辆黑色马车,看它究竟想要把我怎样……谁知那辆黑色马车径直驶到我面前,拉车的那匹黑马只是微微扭过身子,便牵引着马车从我身旁经过,仿佛根本没看到我这个人似的……那一刹那,我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霍然从雪地中站起身来,发疯似地去追那辆黑色马车,嘴里乱叫道:‘把父亲还给我!’那黑色马车却不理会,依然是之前那般不徐不疾的速度,自顾自地前行着;我一鼓作气追到马车前面,想将车夫从马车上拉拽下来,谁知跑到车前一看,却发现马车前方的座驾上,根本便是空无一人!那……那分明便是一辆鬼车!”
那青竹老人说完这番话,便开始小声嘀咕起来,谢贻香凝神听去,却是满口“父亲”、“阴兵”之类的词语,简直是不知所云。想来是他年纪大了,毕竟经不起这等惨痛往事的折腾,而他此后的遭遇,多半是被当场吓得晕死过去,后来又在冰天雪地当中机缘巧合地活了下来。
谢贻香听到这里,虽然当中有太多地方没弄明白,然而眼见青竹老人这般神情,自己倒也不好继续追问其中详情。眼见四野逐渐明敞起来,天色已逐渐变得亮了,谢贻香将自己的思绪细细整理一番,回到最开始青竹老人提起这段往事的缘由处,她不禁问道:“前辈,你方才讲述的这一段长白山雪雾往事,和白日里我们遇到的那团迷雾,究竟有什么联系?莫非仅仅因为两者都有一团迷雾?”
那青竹老人蓦然一震,似乎被谢贻香这一问惊醒,重新回到现实当中。他当即喃喃说道:“白日里的那团迷雾……那团迷雾……”说着说着,却是没了下文。
要知道谢贻香在得遇戴七和曲宝书二人之后,便已解开了自己心中不少的疑惑,将这鄱阳湖的一切神异之事,逐渐归咎到那些个武功极高的黑袍人身上,也便是隐藏在鄱阳湖畔的这股神秘势力。而这些黑袍人所使用的武功路数,竟是那早已消亡近千年的“蜀山派”路数,这一点连戴七也能证明。然而此刻听到青竹老人的这个故事,这鄱阳湖畔的迷雾,也便是所谓的“混沌兽”,似乎又与青竹老人所说的长白山阴兵借魂的传说有了牵连,继而让整件事情愈发变得迷茫起来。
谢贻香不禁生出一个念头,暗想道:“戴七、曲宝书、青竹老人,还有那个什么‘牛鼻子’,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世高人,究竟是为了怎样的一个缘故,居然会结伴同来这鄱阳湖?又或者在他们各自的内心当中,其实都暗藏着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目的?”
她正思索之际,猛听身旁的青竹老人大叫一声,有点癫狂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在白日里那团迷雾中,我分明看见了一辆黑色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