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采玉轻一脚浅一脚踏进永寿宫的偏殿。妆镜中的自己头戴九翟冠,身着鞠衣,陌生而华丽。
“昭仪。彭昭仪。”她喃喃念着。彭采玉从将被族人说亲给农汉到成为皇帝的女人,不过数月时间。在十八位佳丽中位份排在第二,又是另一重惊喜。
美人以上的品阶就能从家中带一名服侍的婢女进宫。穆澜险险迈过了宫廷的门槛,随彭采玉一起来到了永寿宫。
册立的后宫女子不少,位份都低。六品翰林院侍读家的千金才艺美貌双全,封了婕妤,住进了储秀宫。永寿宫里只有彭采玉一人居住。更多的美人与才人仍挤住在一起。身份只是昭仪,所以彭采玉住进了偏殿。
这里,穆澜来过。核桃以冰月的身份进宫之后,就住在这里。旧地重来,她和彭采玉一样感慨万分。
她已经不需要再揣度。彭采玉能封昭仪,住进永寿宫,都是无涯的意思。
只因为彭采玉的眉修剪得和自己一样,无涯就如此。穆澜不敢想下去。无涯的深情沉重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会很快来见彭采玉,仔细瞧她的眉。那么,自己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收拾起情绪,穆澜认真扮演着贴身侍女的角色。她走到彭采玉身旁,服侍她卸妆。
彭采玉伸手拦住了她:“霏霏,让我再看一会儿。我觉得像在梦里。”
在极短的时间里,生活发生的巨烈变化难免让人生出不知所措的情绪。彭采玉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直到真的相信,镜中神态端庄大方的人就是自己:一个前县令的孤女。一个被祭酒大人接到京城后才有实心金钗插戴的穷姑娘。
她的手摸到了鬓旁,慢慢抽出一枚金镶珍珠的掩鬓。握在手中,珍珠冰凉圆润,金子沉甸甸的,终于让她有了实质的感觉。
“母亲过逝之后,只有奶娘陪着我。三叔待我已经极好。过年的时侯也给我买了对银丁香的耳塞。有米粒大小。背着三婶塞给我。”彭采玉眼泪哗的淌了下来,“母亲偷偷留了一套金头面给我。说给我准备的嫁妆。那些年一点一点地让奶娘绞了,换成银钱……寄人蓠下,衣裳短了自己买布镶个滚边又能穿一年。嘴馋了想吃碗米粉都要自己花钱。等到及笄,没有嫁妆。只有曾是县令女儿的身份。三婶说这身份不值一文钱。能找个有几亩田的乡下殷实人家,就对得起我爹娘的嘱托了。我让奶娘去打听,对方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她受不了那样的屈辱。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给陈瀚方寄去了一封信。
穆澜也是走江湖卖艺长大的。穷的时侯荷包比脸还干净。几文钱吃碗馄炖就开心得不得了。她心里明白彭采玉的苦楚,轻声安慰道:“娘娘如今进了宫,封了昭仪。”
是啊,她已经是昭仪娘娘了。她的年俸有几百两银。拿着十两银子聘礼的乡下汉子再也娶不到她了。彭采玉破涕而笑:“让你见笑了。”
在御花园和皇帝无意中目光相撞的情景蓦然出现在脑海中。他生的真美,叫她看直了眼。彭采玉呀了声,晕生双颊。她进了宫,封了昭仪。这么说,她很快就会服侍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