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阳宫里。
一场场的朝议,没完没了,为了防止金陵疫情扩大,朝廷不得不做好所有准备,户部奏报各州府调拨的钱粮,刑部需严防疫民流传,至于礼部,已是预备祭天祈福的事了。
可问题在于,眼下一桩大事,却是遇到了麻烦。
但凡有大灾大难,大陈的皇帝,多是要下诏罪己。
这本是走走过场,也算是安抚一下民心,大陈沿袭着两汉的制度,而两汉之中,汉武帝武功赫赫,大陈君臣,心甚向往之。
论起罪己,就再没有汉武帝时期的轮台罪己诏更出名了。
可是如今,一场争议却掀起了波澜。
既然是皇帝下诏罪己。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同,当今皇帝还在襁褓之中,根本就不曾亲政,这上天的惩罚,怎么就轮得到这年幼的皇帝身上?
那么……太后若是罪己,其实也无妨。
可是罪己,却需去太庙,当着太祖太宗的面,承认自己的过失。
只是……女人是不得进入太庙的。
满朝的文武,为此争的面红耳赤,吐沫横飞,自那钦天监监正一句阴阳失调,各种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任谁都知道,无论这个争议要持续多久,所伤害的都是太后的合法性。
而在今日,这连绵十里的宫城,在此时此刻,却充斥了一股肃杀之气。
无数的宫娥和女官,都是蹑手蹑脚,百官们已凝重地各就其位。
在这承天殿里,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许多人偷偷瞄向那珠帘,露出隐晦之色。
在珠帘之后,太后慵懒地靠在龙凤石玉软塌上,眼眸微微眯着,似是对外界的事并不关心。
可是陪侍在一旁的几个宦官,却脸色阴沉,一个个露出忌讳莫深的模样。
有人碎步入殿,脚步匆匆,掀开了帘子,随即拜倒在了凤榻之下,低声道:“娘娘,龙门学宫的王先生昏厥过去了。”
“只是这些?”太后张眸,冰冷一笑。
这宦官只是匍匐在地,不敢做声。
太后说得轻巧,这龙门学宫,乃是大陈至高学府,不但招募天下英杰,更有无数达官贵人的子弟深造,从儒学至于天文地理,再至兵法和弓马,那儿聚集了大陈无数的精英。
可是,当龙门学宫的儒学大师王先生带了人,跑到了洛阳宫外一跪。整个洛阳,就已经轰动了。
王先生所请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当今金陵天瘟横行,既是上天预警,那么太后理当从善如流,安阳清福,而至于国政,其实是可以委托给宗室有能力的人,共同维护的。
他带着上百名弟子在外上书,请求太后一见,已是跪了足足一个上午。
而在这朝中,所有的大臣也选择了沉默。
有的人,巴不得朝中的格局变一变,太后退居幕后。
而即便是太后的党羽,此时也不好冒头,既然这牵涉到的乃是天意,就不得不谨慎了,免得,遭致群起围攻。何况那位龙门学宫的王先生,名满天下,朝野内外,不知多少学生和故旧,被誉为龙门学宫一等一的大儒,他的一言一行,不知多少儒生都在看着,现在出头直接和那位王先生抬杠,实在是不智。
太后的态度,自是坚决无比。
可是王先生在这烈日之下暴晒了一上午,他年纪老迈,身子本就不好,真有个好歹,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太后突然道:“来,给王先生,送一些酒食去吧。”
宦官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此前御林卫就曾送过,他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