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马上就很沉痛似的看向了顾成卉:“这事可是事实?”
顾成卉就点点头说:“回太太,周姨娘确实对我说过要小心流言,注意言行。可是记恨一说却不知从何而来了,更不知道小五有哪里是和其余姐妹不一样的。”她抓住这一点,“父亲太太处事公正,对我们都是一样的爱护,姐姐这话未免让父母伤心了。”
顾成燕脸色难看起来,顾老爷也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
顾成卉转而对顾老爷劝起来:“父亲,女儿年幼胡说一句。这贴身衣物也未必是周姨娘自己遗失的,像贴身丫鬟、浣洗仆妇,都不是接触不到,或许就有那粗心的仆妇随手拿了。您就别气周姨娘弄丢了东西了。”女童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了一丝天真,好像还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生气似的。
顾成卉这话一说,孙氏、周姨娘并顾成燕的眼睛就都睁圆了,一时想不通为什么。她一转身替周姨娘说起话来,却也顾不得思考太多,孙氏赶快又对老爷说了几句,声音压得低低地不叫底下的女儿们听见:“老爷,您看看周姨娘像是做得出那事的人吗?这么多年了,老实安分……退一万步说,就是她真的……也要找到那个奸夫啊。光靠一件小衣,实在是不能说明什么。”
顾老爷被这样劝了一轮下来,心绪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就随着思绪在周姨娘身上打了几个转:明明比孙氏还小三岁,看上去却足有四十多了。本来就因为年纪大了,脸宽腰胖、脸颊上尽是斑点,加上此刻头上身上全是水,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嘴唇青乌一片,看着实在是不堪。就是年轻的时候,闺房中也是又无味又平淡,顾老爷早就不太感觉得到她还是个女人了。要说这样一个人做出了半夜花园私会情郎的事来……
厅里一时无人说话。在顾老爷多疑不定的时候,顾成卉又笑眯眯地走了几步,来到顾成燕身边,同她说上了话:“四姐姐,周姨娘平日规行矩步,我是很佩服的,所以才为她说了这几句话。但请你以后可别再口出妄言,说我记恨长辈了,女训可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她声音并不高,就像是姐妹之间在说小话一般。然而此刻顾老爷的情绪正不稳定呢,因此厅中气氛沉肃,众人连呼吸声都嫌太重,又怎会听不见她这几句话。
顾成燕满面通红,嚅嚅了半天也说不出来话,只捏着衣角给顾成卉行了一个礼,好像是一副老实人受挤兑了,又说不出口的样子。顾成卉心下冷笑,也还了一礼,表示不敢当。这点暗中的枪来剑往也瞒不过在场两个女人,周姨娘终于忍不住说道:“五姑娘,那好歹也是你的姐姐……”
那边顾老爷听见了,忽的想起来顾成卉替周姨娘开解的话“女训不是这么教导我们的”,不知怎么的怒从心头起,一声断喝道:“自己不是个东西,还把女儿也教成了这个德行!”顾老爷声调阴沉地吩咐:“不管你这件脏东西是怎么丢的,今天你跑不掉二十板子。来人,请周姨娘回院子,行家法!把她原先的贴身丫鬟全赶出府去,夫人你请几个府里的老妈妈贴身伺候,以后几个月周姨娘闲来无事就不要随意出院门了!这件事情我定要一查到底!至于四丫头,就先放在你的院中养着吧!”
顾老爷显然不能尽释心中疑虑,但又烧着一股邪火,于是周姨娘就要吃些苦头了。然而对周姨娘来说,真正挖她心肝的还是要把顾四移居别处。她红着眼望向孙氏口唇颤动,神情带着哀求之色。而孙氏好像没看见一样,只低下头去喝茶。这种时候,孙氏自然不会为了这一点枝节小事而去拂顾老爷的虎须。
周姨娘见顾老爷一双眼正炯炯地盯着自己,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来。在顾成卉看来,正是因为周姨娘平日笨口拙舌老实本分的表象,限制了她今日的戏路。平日里都是一副老爷太太说什么是什么的样子,到了今天她不敢突然伶牙俐齿地求恳……没想到她仰赖的孙氏也是个明哲保身的,一见她性命保住了就松了口气,一点替她争取的意思都没有。望着几个粗使婆子架起了周姨娘出去,顾成燕也泪眼汪汪地跟着去了,顾成卉赶紧行了礼躲开了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