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的眼里露着凶光,狠狠地把刘师长瞅定,假如这时田中手里有枪,肯定会跟刘师长拼命!可是他是一个输光了资本的赌徒,已经没有任何能量咸鱼翻身……他想起来中国的一句古话:小不忍乱大谋,是呀,现在还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必须以屈求伸、伺机反扑……田中眼里的凶光慢慢褪去,装出一副可怜相,反问刘师长:“做为一名军人,你说,我现在应当为日本作些什么”?
刘师长缓了一口气,说:“我先让你看一份文件”。刘师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电报,交给田中,那是一份由胡宗南司令长官签注的命令:
兹任命田中先生为国民革命军第××军团第××师少校军医,享受团长待遇。
田中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想这纸任命书肯定要在南京的《中央日报》上发表,到那时引起的连锁反应不比反叛投诚时小多少,这些人步步紧逼,已经把田中逼进了死角,田中一想到“叛徒”二字就不寒而栗,爸爸妈妈有一个做了祖国叛徒的儿子,枯涸的心灵里将会打上耻辱的标记……如果此时有一把战刀,田中将会剖腹自杀!以死明志,自己绝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上了圈套,中了奸计。
痛定思痛,感觉到那样一来,他的祖国还是不肯饶恕他,因为没有人证明他的忠诚!也许军人们会把田中当作一条死狗一样拉出去掩埋,田中从此将会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为了证明自己,田中选择了苟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想到此田中站起来,整整衣衫,像军人一样立正,喊道:“报告,少校军医田中前来报道”!
刘师长稍一愣怔,即刻明白了田中的用意,索性假戏真做,站起来,挺胸抬头,还礼,严肃致辞:“刘某代表国民革命军××师全体将士,欢迎田中少校从军”!
言毕,两人互相握手,又重新坐下,刘师长恢复了常态,给自己和田中把酒倒满,两人干杯。刘师长变换了另外一种口气,关切地问道:“我听说田夫人受了惊吓,差点流产,这两天恢复的怎样”?
田中站起来回答:“报告长官,夫人无恙”。
刘师长慨然一笑,摆摆手让田中坐下,语重心长地说:“我不会给你洗脑,也不喜欢说话高调,我喜欢说真话的朋友,不管他的政治倾向如何,今天,我视你为知己,就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说,你爱日本,你无意背叛自己的祖国”。
田中把腰身挺直,一副军人的姿态:“可我现在实际上已经背叛,成为贵部的一名军医”。
刘师长语重心长:“假如有一天,让我出面证明,我会说,田中君是一名忠于日本的日本人。反战联盟是一个世界性的组织,我听说渡边先生就加入了反战联盟,但是并不意味着渡边先生就背叛了祖国,同样,反战联盟里边有德国人、意大利人、苏联人、美国人,世界上所有热爱和平的人,他们只是反对战争,并不影响他们的信仰和追求,所以,田中君参加抗战,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在拯救你的国家,拯救日本”。
田中并不认同刘师长的言论,反而认为那是一种诡辩,可是他却不住地点头,因为他必须证明自己。
田中喝得熏醉,踉跄着回到那幢四合小院,看门口的哨兵向他立正、敬礼,感觉中有点滑稽,哈哈笑着,回到屋里,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突然间呜呜直哭:“我******当了中国军队的少校军医”!
女儿田美智爬上炕,双手搂着天中的脖子,看爸爸喷出满嘴酒气,伸出手指头把爸爸的眼泪刮下来,在爸爸的耳朵边用稚嫩的童音问道:“爸爸,你为什么要哭”?
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卢秀蓉的内心成熟了许多,她上街买菜都由警卫背着枪紧跟着她,不是害怕她逃跑,而是担心遭遇不测。自从跟田中结婚以后,凤栖街的平常百姓对她敬而远之,她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有时去娘家转转,弟妹们见了她都显得生疏,勉强在爹娘家吃一顿饭,不等天黑娘就立催她赶快回去,她有时感觉很孤独,可是她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
那一声枪响让卢秀蓉不胜惊恐,如果不是丈夫推了她一把,这阵子很有可能在阎王殿里报道,事情过后卢秀蓉下身流红,看见丈夫田中屁股撅在院子里为她煎药,卢秀蓉又不胜感动。感觉中变化最大的是自己的丈夫,每天晚上睡在她的身边,把她轻轻地抚摸着,爬到她的肚皮上听肚子里的胎动,卢秀蓉心里起皱了,感觉中她溶化成一潭春水,碧波涟涟、春情荡漾。
快过年了,看那落光了树叶的槐树上有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卢秀蓉又想回娘家看一看妈妈,她收拾东西刚走到门口,站岗的哨兵礼貌但是非常坚决地不让她出门,理由很简单,为了田夫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