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重……”易少丞脸上这喜色很快消失,变成了惊愕,不可置信,变成了讷然,一丝痛楚在易少丞眼眸深处涌出,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易少丞的面色变得无比痛苦、狰狞。
众人连忙轻跑过去看,就见易少丞正抱着一具森白骸骨仰面无声痛哭,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因为一发声音整个洞顶的倒悬钟乳便会掉下,那时候结局可想而知。
可那热泪,却滴滴答答落入了弱水河中,像银珠似的沉像了水底。
“怎、怎么会这样……”
“不、不、不……不会的……”
“这不是项大哥……”
没有一个人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的,一个活生生的人,眨眼就变成白骨,这怎么可能?
可是那骷髅的裤子,腰间绑着的绳子,以及众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拇指戴着的黄金指箍——这是只有弓手防止射箭时被翎羽刮伤才会佩戴的东西,寻常弓箭手只戴铜的,整个大汉有资格戴黄金的也只有一人,那就是项重……
这一切的现实,都像万发利箭、千钧重锤抨着心脏,告诉众人——
这就是项重!!!
噗通,一个跪了下来,脸色木讷,仿佛丢了魂。
然后其余人纷纷噗通噗通跪下,不少人趴在地面,脸埋在柔软冰凉的白沙之中痛哭,却没有一个人敢哭出声来,没人敢带头,也没人敢那么做。这些倒悬的钟乳石就像是万万千千的悬顶之剑,稍不留意,就会将下面这些人纷纷射杀。
一时间,整个山洞里弥漫着悲哀至极,压抑无比的沉重气氛。
悲恸的情绪把这些一品宗师、王者、半步界主强者,摧残得浑身无力,再无丝毫斗志。
这比死还难过!
“我下去了,你们等我好消息。”这句话是项重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想到却成了遗书,下去前那桀然一笑,也成了最后的遗音。
不少人想着当年一起参军入伍时,初次见项重的画面。
那时候魁梧的年轻人喝醉酒了对众人道:“你们记住了,我叫项重,霸王项羽的项,重如泰山的重。日后,我必定会成为前锋大将!”
又想到了那时候有人犯了军戒,骁龙将军要责罚。
于是,那个已经长了老腮胡的青年走了出来,一脱衣服面不改色地对骁龙道:“要罚便罚我,我与他们是兄弟,罚他们与罚我无异,纵然要杀了我,我也无怨!”
后来,这个莽撞的青年为了救同僚陷入重围,被射瞎一只眼睛,差点死掉。
他躺在床上,嘴唇面色都发白,看着担忧的众人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人总归要死的,你们哭丧着脸作甚!我项重这辈子已经活了二十几载,杀过的敌人不下三百,救下的人却超过上千,值了值了!幸好我快死了,不然你们一辈子也甭想超过我!哈哈哈哈……”
然后便是一别若干年,十年里众人偶有碰面,喝酒,那时候的粗莽豪放的青年,已经逐步步入中年,脸上却再也没有了昔日的自信与笑容。
十年之后再见,众人终于发现了他那颓丧多年的脸有了笑容,也很开心。
当年一日是兄弟,日后一生是兄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可是……可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一次短短相聚才几个月……生死一瞬,天人永隔!
易少丞的痛苦不比这些人少,相反更痛,他多少年的仇恨憋在心里,没人愿意帮他,也没人体谅他,直到碰到了这个大汉,一路都想着他,帮着他,像他的亲大哥。若非是他帮忙,昨日晚上自己就要死了,可他最终是耗费全身元阳救下了他。
当为一世人,岂无两兄弟。
昔年宗门被屠,他能找凶手,徐徐图之。
骁龙之仇,他也能找凶手,徐徐图之。
当年在滇国备受折磨,凶手再强,亦能徐徐图之。
可是!
可是现在他最重要的兄弟死了!
他能找谁?!他能怪谁?!他现在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拦下项重,然后大家拼死一搏冲出去,只是一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项重下去前一番话。
是啊,项重是为了他们才下去的,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所有的希望吗?
可这希望没找到,项重也死了……
项重死了,死了!!!
他现在连放声痛哭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风声渐渐止了,一些零碎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厉害,妙极,竟然能够想到用火箭点燃远处骷髅,借风势烧过来,让他们自己往回跑。”
沙哑笑声响起,枯瘦男道:“可惜,他们到底也没跑出来。都被烧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