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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思夫心切探双亲 触景生情情亦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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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夫心切探双亲触景生情情亦凉

突然是暴雨倾盆,寒冷彻骨;突然是太阳火辣,酷暑残喘。张友琼、还有韩翔宇勿儿在破垛避雨,勿儿在大厅纳凉。还有韩冬生不再那么衰老,乌黑的粗发,圆润的脸膛。在那间破平房里,变成了三层的新楼房里,张友琼和韩冬生睡在了带音乐的新床上。他让她爬上他干瘪而赤.裸的身体。他们不顾羞耻地狂欢开来。还有振超吵闹着,要送他上学。她还在嗜睡,嗜睡得迷迷糊糊的,终于还是被吵醒了。张友琼潜意识地睁开惺松的双眼,街市的通宵灯光透过淡雅的窗帘,把房间变得朦胧迷离的。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摸摸身上的被子已掀开一半,便坐起来。瞧瞧电热毯的指示灯还绿亮着。又起床去卫生间小便,划破寂静的屋子。当她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却清晰地记起刚才自己做的奇怪的梦。回味着颠三倒四的场景,真羞死人了!怎么会是公公他呢。她揣摩着,尽管她不信唯心主义,然而总觉得这梦是有所指的。一种潜意识让她将另一个忱头抱到怀中,要是这忱头真是翔宇就好了。还可以把这个怪异的梦毫无遮掩地赤.裸裸地说给他听,让他解释这梦之谜。房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张友琼将忱头抱得更紧贴了。紧贴得将两个酥大的乳朵都挟扁了,挟得好舒服好痛快。又想到隔壁房里的姆妈,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真是寂寞寒窗空守寡!姆妈说得对,要他今年一定回来过年。他要回来过年,真得准备准备,多腌制些腊鱼腊肉的。老辈人说过,冬至后就可腌制,而且腌制才腊香香的,才是那个腊味儿。已有好多人家都腌制了,晒好,吃过了。妈妈只腌了少量的,得赶紧腌制点,除了香肠,还有舌头、头皮、腰肝,还有牛肉、狗肉。男人们啃着腊狗肉喝烧酒,美滋滋的,赛过神仙。狗肉还是补肾的佳肴。还要腌有头有尾的大红鲤鱼。过年的鱼也要讲礼信,不能无头无尾,一块块的。那样,来年做事也会无头无尾不顺畅的。张友琼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越新鲜,难以入睡。是失眠了,她警告自己。其实,她是开始继承世代过年的传统了,开始以家庭主妇之责来操持过年了。她觉得不能光顾吃的传统,那多俗。还得讲究过年的质量,还有整理居室环境,让居室不仅舒适,还要显得现代而高雅。买几钵花卉回家装点,如西洋鹃开得红彤彤的。还有茶花、茉莉花,也会开得香扑扑的,但不是在这时节。有腊梅盆景就好,一定傲寒而放。还要养缸金鱼,大狮头、鹤点红、裙尾墨龙、凤尾水泡,还有珍珠砣儿,龙睛蝶尾……。它们能美化生活环境,提高生活品味。人不能少了精神享受!还要择过日子去童豆刂,让他们也有个准备,翔宇要回家过年的。漫无边际的思绪终于在天要亮时的时候将她带入了朦胧的睡境。

一眨眼今天已经腊月初十了,是个年前的紧张双休日。张友琼硬拖强拉地拽醒了振超,还狠地说:“早点,去童豆刂看爷爷奶奶。没几天你爸就回来了,就过年了,更没有时间去童豆刂了。”振超撒娇地吵闹着说:“等爸爸回来了一起去,不更好!”张友琼无奈地说:“老师怎么教你的,怎么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振超揉着眼犟嘴说:“是对的才听,错的就不听。”冉腊娥在一旁说:“妈妈的话怎么会有错的呢!孔子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振超反映敏捷地说:“你是妈妈的妈妈。你不是说你老了,有说错话做错事的么。”张友琼说:“你个小东西,还蛮会顶嘴了。”她同时举起手要打下去,被冉腊娥拦住了。并哄着说:“超超最乖,最听话。他一定跟妈妈去的。”张友琼用力拉下他揉眼的手,狠地说:“不讲卫生!用手擦眼要得眼疾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要保护好眼睛。”振超说:“心里有窗口,在哪呀!”张友琼指了他眼说:“这不,你的眼睛就是心灵的窗口。”冉腊娥去用振超的毛巾,用热水拧了拿过来给振超揩脸,还用一只湿手在他脸上擦。张友琼没好气地说:“您也用手,不卫生的。让他自己去洗,还要漱口的。看您把他惯的。”小振超见执拗不过,不情愿的去了洗手间。慢斯斯地洗了好一会才出来,任凭张友琼在怎么焦急发吼,他一点也不配合的。张友琼又说:“这孩子不知象谁的脾气。”当她一看挂钟,时间确实不早了,便慌忙地提出包裹袋,拉着振超出了门。冉腊娥叮嘱说:“注意安全。”他们在经管局门前的早摊上吃了碗炒面,带上杯热牛奶,招了个面的。听了司机的开价,她愤愤地说:“去北市搭客车只要五块钱。你还真舍得开口,要50,怎么不说500呀!”刚才被振超激起的怒火仿佛没有灭下去,要泼向司机。的士好言说:“姐姐,现在是旺季。淡季30块我都可跑北市。”实际上的士司机永比她大,称她姐姐无非是和气生财。张友琼却没好气地说:“去,去,去!发你的财去。”的士一踏脚刺地开走了。振超说:“妈妈,你好凶啦!”张友琼说:“你懂个屁!”等再驶过一辆竖着红色小空车牌的的士开过时,张友琼横着个脸招了。司机靠近他的停下,又反手推开车门。张友琼问:“去北市多少钱?”司机没有表情地说:“50跑一趟算了。”张友琼向一边走去,的士忙开走了。她由焦虑变得急躁,等又驶过一辆竖着空牌的士,忙招手,问去北市啵。当司机点头说去,她便拖着振超上车,再拉上车门。然后才平常地问:“只送去,多少钱?”司机说:“公开价,50块。”司机也不急于发动车。张友琼催促说:“走啊,还等皇上!”又缓和了口气,笑着说:“注意安全啦!师付。”张友琼终于坐上了既称心又不如意的的士,前往北市童豆刂。

不到一小时,的士就开到了熙攘忙碌的北市街,司机忙停了车。张友琼急着说:“我们去童豆刂,师付吃亏多跑几步。”的士说:“去童豆刂。你上车时没说,那加10块钱吧!”张友琼似一点即着的汽油,火冒三丈地说:“你是黑心车是怎么的,宰乡巴佬,我是城关的,我要举报你。”司机不阴不阳地说:“小姐,你要这么说。那你下车去。”并反手推开车门,还说:“我要回城了,等着你去举报。谁知童豆刂在哪个乡旮旯里。你肯出钱不说,要路不行,颠坏了车,那10块钱能买个锣钉什么的。下车吧!”张友琼有点哭笑不得,怒不可喻了。只好忍气吞声地说:“10块钱就10块。童豆刂的贝壳阳干路,好走得很呢。”司机这才反手拉上门,发动了车。她心里好不气愤,这没道德的的士!又好不埋怨找了个乡下的婆家,走一趟都这么劳神的。曾经有同事女友要给她介绍居家在县城的向某,劝她不要找乡下的。且不说去婆家没好路走,吃饭、睡觉都不方便,更要命是的没有个好厕所,蹲不了一分钟,身上会臭一天的。在她的火气怒气怨气尚未消时,的士已经到了那座依旧破败的平房的婆家门口,几只狗吠起来,她如数付了钱,的士开走了,两清。振超突突地问:“妈妈,我怎么会有二个奶奶的?”张友琼说:“小孩子别问。等你长大了就知道的。”谢宝姣精神地笑咧咧地迎出屋来,制住狗吠,高兴地说:“我的超儿来了!”又接过张友琼手中的提袋。张友琼喊过妈,又教儿子喊奶奶。振超睁大眼不开口,平常活泼顽皮的小皇上,这时仿佛恹恹的沉默老实起来。不等儿子喊奶奶,他们已经踏进砖土门槛的家门。韩冬生缩紧了皱褶迎着他们,容容也笑盈盈地迎接他们。张友琼喊过爹,又让儿子喊爷爷,喊容姐。她心里疙瘩着打量韩冬生,韩冬生却没有正眼看她。振超就喊着口干,硬是不喊任何人。张友琼说:“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憨了。”颜容乘巧地说:“超超,喊爷爷奶奶。喊了我带你去玩。”振超终于傲气地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没有电动小车,没有手枪……”颜容兴奋地说:“我们可以捏泥人、做家家、做楼房的。”张友琼说:“容容,你带弟弟玩去。别玩泥巴,把身上弄脏了。”颜容牵着振超出去了。谢宝姣脱口说:“友琼,来时也不说声,你看家里菜也没有。他爹,你去学斌那看还有鱼、肉没有,买点菜来。”韩冬生听了,还是不正眼看儿媳一眼,愕头愣脑地去了。倒是张友琼又偷了一眼他,见他并没有梦中的一丝影子,俨然一位老气横秋而又忠厚纯朴的长者。便说:“爹,别去。又不是外人,不能把我们当客待的。”韩冬生边走边说:“你们又不是天天回家的。”

韩冬生信步地去了。谢宝姣忙去屋后的菜园砍包菜,莴笋什么的,还扯嫩甜的红萝卜。张友琼吹了吹椅子,才安心坐下。一人坐着,静静的屋子倒有些阴寒的感觉,还夹着点儿前几天下过雨留下的霉味。她环视着古迹似的屋子,把目光定在了屋上的几根曲扭的木梁和檩条上。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些被烟熏得发黑的木条、椽子等,似乎朽蚀一般的不堪重负了。第一次来韩冬生家时她有的只是渴望和欣奇,以后来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今天怎么就觉得这些木条要断裂,担心屋顶要塌下来似的。神龛上也没有供奉什么神灵,而是堆着杂物。心里一吃紧,仿佛屋子真的晃动起来,它会出其不意地坍塌下来的。这种担心仿佛变成了忧虑,变成了恐惧。她坐立不安起来,狠不得马上离开童豆刂,离开这个邋遢而危险的家。然而,眼下惟一安全之举,是走出这间即将倾塌的房子,心里才能稍稍安稳下来。她端着自己坐的椅子,到屋外去,到那棵光秃待发的大枣树下去坐着。有了大树的粗杆壮枝的挡架,再怎么也不会伤及到她的。她呼吸到了村野那种纯净新鲜又香甜的空气,沁人心腑,怡然自得了。在不远处的草垛旁,颜容和振超蹲在地上,专注地玩耍着。张友琼起身起过去,见他们正在捏泥坨,还有只狗似乎在凑热闹,振超整洁的衣袖上还沾了一些泥土,脸上也溅了泥点。她的火气就上来了,凶狠地说:“看你,还象个人啵!”同时,掖着他的胳膊,扯起他。正在兴头上的振超犟着说:“我要捏泥人,我就要捏泥人!”还使劲地从张友琼手中挣脱,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脚在那窝湿泥中乱踹起来,把双锃亮的酱色皮鞋蹬得没鼻子没眼的了。当她再扯起他时,皮鞋脱落,洁白的袜子直入泥中。张友琼恼羞成怒,又不好向颜容发泄,便照着振超的屁股重重地摔打起来。振超被打痛了,打冤屈了,嚎啕大哭起来。颜容在一旁骇傻了,从没有见这个漂亮的舅妈竟和自己的妈妈一样,凶相毕露的发火。一时,逗来了一些看客。张友琼为自己的泼辣不觉脸红起来,加之和儿子的几个回合战,也胀红得脸气喘吁吁起来。正好韩冬生提着条柞巴扎儿长的鲢子鱼,两根猪腿和半斤猪肉回来,见聚了一些人,弄清是媳孙让人看笑的,便挂着脸说:“这是为什么啦!”张友琼也绷着个脸说:“你看他还象个人吧!”谢宝姣听到哭闹声,也赶过来。没好气地说:“这姑娘,好好的,为什么就打得他哭。玩脏了怕什么,洗干净就是了。小孩不脏,难道大人脏去。再说这泥土也不是什么脏东西。这里不比你城里,是只有泥巴玩的。玩泥巴有什么不好,翔宇不就是玩泥巴长大的,还考了大学。”张友琼听出了婆婆的话外音,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考大学总不能考泥巴吧。你和爹玩泥巴为什么没考上大学。”韩冬生一瞪眼,粗声地吼道:“不象话!丢人!”他又转向众人,狠狠地说:“看热闹是吧!没有事了,都走吧!”谢宝姣也拉着脸说:“看看看什么!牙齿还有咬舌头的时候。你们家没有打架相骂的时候。再不走,我老子就不客气了。”他们这一吼,把张友琼母子倒给哄住了。众人纷纷散开去。谢宝姣一把拉超振超,到屋里去。打了盆清洁的水,又兑了温水,帮他洗手脸,洗脚,弄得半盆水泥糨似的,一条新花手巾也变成了泥色。

一场家庭风暴刚过去,人未见声先到的韩翔君带着颜亮来到娘家。她透着精灵清澈的眼睛说:“哦,舅妈来了。”张友琼做了个苦涩的笑脸,说:“大姐来了。”韩翔君教亮亮喊过张友琼,又响亮地说:“么时候来的?超儿不喊我!”张友琼啁哳地说:“来了一会。来看看爹妈。”韩翔君见振超仍噘着嘴,家里的喜气被沉闷的目光变了味,便向后面的厨屋走去。对忙着做菜的谢宝姣大声喊:“谢女巴女巴!”又压低了声调说:“怎么哪?谢宝姣怕再挑起战火,做着脸相,摆头,示意别问。其实,她一路来时,已听到风声。韩翔君又提高嗓门说:“要我来帮忙吧!”谢宝姣说:“你去陪友琼坐。这里有你爹帮着。”韩翔君来到堂屋,亮着嗓子说:“年关来了,你们单位上不忙,怎么有时候回来的。”话一出口,觉得似乎不妥。这是她的家,她为什么不该来。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还经常跑娘做什么。忙改口说:“友琼,你越来越白净了呢!”张友琼说:“是吗?”韩翔君说:“亮亮,你带弟弟玩去。颜亮偷看了张友琼一眼,悄然牵着振超出去了。张友琼说:“再不能玩泥巴的。”又下意识地向屋上一瞟,说:“大姐,坐。”她们坐下后,张友琼找话茬儿问:“学诰哥呢?”韩翔君说:“他还不是同人家去沙市做瓦工去了。”张友琼笑了,心想我们姑嫂一样,男人都不在家的。便说:“学诰哥几时还学了这门赚钱的手艺。”韩翔君说:“我们还没有结婚时,跟他五叔学的。是我不让他出去做。现在没有办法,容容,亮亮都大了,要钱用。只能让他出去弄几个活钱。”张友琼又说:“农村都兴多生几个。大姐,你们怎么不想还要个。”韩翔君说:“原先他爹妈就想逼着我们还生个,保险些。上次引产过两次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张友琼忌讳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再怀上了,到我那里去住。我那条件好,我来服侍你。县医院的妇科医生我也熟悉。”韩翔君说:“到时候再说吧!”她接着说:“嗳,现在我们农村人也和你们城里一样,看穿了,不想生多的。有的只生了一个女伢子就不要了。咳,翔宇在深圳么样?”这时,张友琼从包里拿出手机,边说:“翔宇今年要回来过年的。明年让他把学诰哥带到深圳去。我来给翔宇打个电话。让你们姐弟俩说说话。”韩翔君有些喜出望外。张友琼看了手机,望了屋上,说:“信号不好,得出去打。”张友琼打通了韩翔宇的手机,抑制不住欣喜地说:“是我,我在童豆刂,超超也来了的。大姐跟你说话。”她又朝屋里喊出韩翔君。她接过电话,大声地说:“翔宇,我是大姐。你今年是该回来过年罗。”对方说:“还没有定,爹妈都好吧。”她又转向她说:“回来的事他说还没定。”张友琼说:“我让妈来跟他说:”她快步进屋,仿佛没有发生此前的吵闹,亲热地喊:“妈,翔宇的电话。您跟他说说,让他一定回家过年。”谢宝姣心想,这城里姑娘怎么这样的性格,一会狂风骤雨,一会又朗朗乾坤,真让人捉摸不透。这样也好,没有怪气的媳妇也好照佛着。谢宝姣笑微微地出屋来,接了手机,不敢大胆地放到耳边。张友琼让她贴着耳朵,一下听到儿子千里之外的清晰声音。热泪盈眶地说:“是妈,翔宇。我和你爹都好!你好吧,今年一定回家过年啦。”对方还是说:“暂时没有定。”谢宝姣忙责怪说:“爹妈把你培养出去了,你连回家看爹妈一眼都不愿啦!”对方说:“不是的。您别说了,我时时都把您和爹放在心上的。好,今年想办法回来。”他又说:“您让友琼接电话。”谢宝姣把电话递给张友琼,便回屋去。对方说:“你当妈说什么了?“张友琼搪塞说:“没说什么,就是惦着你么。好,我关机了。”张友琼收了手机,望着左邻右舍的楼房说:“大姐,爹妈不知怎么搞的,人家都做了楼房,你看我们家还是那个破样儿。”韩翔君敏感地说:“谁知道。我们也想不到他一分一厘的。”她又转了话题说:“可能是等你们接他们俩老进县城,到城里去做楼房罗。……”

振超跟着他们出屋就象脱缰的野马,又要去草垛边捏泥人。颜容哄着说:“泥人有什么好捏的。等会舅妈又要发火的。我们做酒席去。”振超疑惑地望了她,跟他们来到屋角,用破砖码了个灶,又到港边掐了小把草叶,吩咐振超、亮亮去树下捡了枯树枝来。然后蹲在屋角做起饭菜来。韩翔君和张友琼在屋外站着,聊了些家常话。她觉得这样姑姐弟妹的聊下去,以免生出事端。便说:“去屋里坐去。站在外面做什么。有冷风。”她说着就先进屋去,在灶头案前帮着忙,添柴拿碗的,又铺开堂屋里的小方桌,摆上碗筷。张友琼没有进屋,她在搜寻振超他们。见他们躲在邻居楼房的墙边玩,便悄悄过去一瞧。他们用瓦片当锅在炒菜吃,灶堂里还有细小的枯枝,还真象那么回事,是做饭菜的。这场景一下把她也带回到了童年。她小孩时在张冉老家也玩过这种请家家伙的游戏,便禁不住吃吃地笑了。颜容忙停住,惊诧地仰望着她,把双手缩到背后去。振超的额头已玩耍得沁出汗渍,站起来,自豪地说:“妈妈,我们做好饭菜了,你吃呀!”张友琼又一阵哈哈地开怀大笑。并说:“火都没有,怎么就做好了。”颜亮听了她的话,当真去找谢宝姣癞皮,说要火柴。韩翔君狠狠地说:“小孩不能玩火柴。去,玩你的去。”颜亮垂头丧气地来到他们间,说:“我妈妈真坏,不让谢奶奶给火柴我。”妈妈不是城里孩子的专用词,从他们这代人起,再不称父母为爹妈的,也亮响的叫起了爸爸、妈妈。这一称谓的改变,是农村人向往城镇化向往美好幸福而现代文明生活的起点标志。振超做着脸说:“就是你妈妈不同意。容容姐你去拿,有了火柴就能燃烧做好饭菜了。”颜容这才站起来,放松地说:“小孩不能玩真火。玩火会烧了房子,要抓到牢里去的。”振超认真地说:“妈妈,你说是吗!”也许是刚才的一顿家伙,使他变得听话起来。张友琼肯定地说:“容容姐说得对。小孩不能玩火的。”韩翔君也揍过来了。笑着说:“你们的饭熟了,没有谢奶奶的香。”又相邀说:“我们吃饭去哟。不玩了。”振超说:“伯伯不知道。我们是假的,做得玩的,当然不香啦,只好玩。”张友琼领他们到沟港边,小心地洗了手,欢快地进屋去。桌上的大碗小碗已摆好了五六个菜,香味飘逸。谢宝姣对韩翔君说:“你看煤炉上的猪蹄烂了没有,烂了就端出去。”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了,谢宝姣挟了块猪腿到振超碗里。振超不仅不领情,还嚷着:“不要,不要。”就要吃那腌的辣洋姜辣萝卜。谢宝姣说:“这洋姜萝卜餐餐有吃的。”韩冬生自个倒了杯白酒,闷头闷脑地喝着。张友琼斯文地挟着菜,扒着饭,也觉得辣洋姜萝卜好吃,开胃下饭的。又不时地看看屋上。韩翔君看在眼里,猜测着弟媳的心思。谁知张友琼竟端着饭碗出屋去吃。振超也学着端碗出去。韩翔君拿眼瞧了下爹妈。谢宝姣碰着女儿递来的眼色,狠狠地说:“这象么样子。友琼,你把儿子带进来,坐到桌边吃饭。这凳子上又没有长刺。”张友琼听到婆婆的呵斥,悠然了半响,只好进屋,坐下默不作声地吃完了一碗饭,便放下了碗筷。韩翔宇似乎关切地说:“哎哟,怎么就吃这点。友琼,吃饱呀!”张友琼也含沙射影地说:“在自家里还不吃饱。不兴你说。”韩翔君哽咽着她的话。提醒说:“爹,这屋也是该翻新了。要不然,您们进城同友琼他们住去。”张友琼说:“去县里当然好,免得我们花路费往乡里跑。要是冉奶奶能去柳奶奶那住就好了。”一直没有言语的韩冬生突突冒出一句话:“除非我死了,你们再接你妈去县里。”谢宝姣忙忌讳地说:“快过年了,说些吉利话。”她嘘了口气,继续说:“他爹呀,你不说我话多唠叨了的。”她接着说:“你想不想住新楼?我不想住新楼?做梦都想呢。前些年为翔宇读书,欠了债,这年把才还清。友琼,要是你们宽裕,在屋里投几个钱,明年春上就把新楼盖了。反正我和你爹百年后,这家产也是你们的。”张友琼一直不表态,听了只当没听见似的。韩翔君便接过话说:“我和学浩说说,等您做楼房时,我们也帮几个。”韩冬生又突突地说:“你是颜家人,我们怎么要你们的钱。我宁可住这破屋。”韩翔君说:“作为借还不成吗。我平时又不想讨娘家一分钱的好。爹妈养育了我,我帮这一回也是应该的。”张友琼终于笑了,说:“这事不急,反正翔宇要回来的。听他的意见。我是作不了主的。”她的话说得理所当然,大家并没有听出难言之隐。韩冬生雄浑地说:“吃饭,吃饭!扯这事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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