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姑娘与玉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了一副中原人温柔可人的相貌,怎的说出来的话倒劲爆无比,还“佳人良缘”?
凝纯试着叫她,“阮妹妹?”
“啊……”阮小幺急道:“姐姐休要戏语!侧妃哪会说出这样的话!?”
凝纯笑道:“难不成我还诳你?不过这只是我从旁听着,妹妹可莫要向人说!我瞧侧妃那样儿,的确不似作伪,只是不知你心中作何想?”
“姐姐明鉴!我从未如此想过。至于殿下,他是主子,主子的心思如何,我一个奴婢又怎会晓得?”阮小幺很不得指天发誓。
凝纯带着笑瞧她,眸子里似乎有些玩笑心思,道:“好好好!我知你是个谨慎守真的,我只说一句,纵便有这心思又有何妨?你不见这府中上下,凡是有些资本的,不都有那等心么?只是素日里府规清严,咱们主子又不是那种乱花迷眼之人,这才得以清净。要我说,若是妹妹你啊……那我可是满心欢喜的!”
阮小幺仍是铁打不动那句话,“妹妹当真没有那种心思。”
凝纯似乎有些失望,也只一瞬而过,后便笑了开来,“我这是见妹妹归来,太高兴了,才说出了这许多浑话。妹妹若不爱听,休要放在心上,只当是云烟过耳!”
“姐姐说笑了。”阮小幺应道。
凝纯便不再继续待在她屋中,道:“妹妹既然还未用饭,姐姐便不搅扰了,省得坏了你的兴致!”
她起身告辞,阮小幺要去相送,被她按住,笑道:“你好好坐着,养好伤才是正经!”
待到阮小幺再拿起筷时,那饭菜早已凉了。她草草应付了几口,便叫人收了去。
好歹再无人来。她洗漱完,早早吹了烛火,躺到榻上去了。
外头便再无动静,隐约有一些火光,是其他屋中透来的光亮,射向纤姿摇曳的院中植株,在窗纸上便落下了幽幽晃晃的黑色剪影,更添了一层寂静。
她在榻上辗转难眠,静下来时便想到了察罕。阔别几月,全无音讯,也不知他一向可好,兴许又长高了点,会不会想她?
兰莫说的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察罕定不是负心之人,但……她想,也许是被爹娘逼得紧了?
她不止一次发现、又不止一次恍如初觉,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是多么遥远,仿佛一条枝桠众多的山脉横亘在其间,不是这个难题,就是那个阻碍。想的多了,真要让人抓狂。
是夜月挂中天,星斗栏杆,阮小幺半梦半醒,翻了个身,忽觉有人触碰,恍惚了片刻,陡然惊醒。
借着星月之光,隐隐瞧见榻边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她瞬间清醒,吓得便想大叫。
一把被一只宽大暖热的手掌捂住嘴,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嘘……是我!”
阮小幺呆了住,恍在梦中。
她不由自主伸手向他,“察罕……察罕是你么?”
“是我。”他握住她的手。
她掀开衾被,跪坐在榻上,一点点摸到了那张英俊而线条分明的轮廓。
一声呜咽,便紧紧抱住了他。
察罕将她圈进了怀里,小心翼翼松着手,连连道:“让我看看你的伤、让我看看你的伤……”
阮小幺退开来看他,两颗泪滴在了他的掌心。
“察罕……”外头有丫鬟守夜,她捂着嘴轻声哭,将脑袋又抵在了他的肩上。
察罕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
她长长抽了抽鼻涕,抹泪,模模糊糊看过去,这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他面色有些微红,幸被幽黑的夜挡了过去,不好意思开口。
阮小幺拉着他的手,摩挲了片刻,便觉有些土灰粘附,道:“你翻墙来的?”
察罕不说话,默认了。
她越想越惊,道:“这里是皇子府,你半夜翻墙,还要不要命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无妨,并无人发现我。”察罕道:“到了白日就走不开了。”
“为何?”
察罕不应,只道:“你伤怎样?让我瞧瞧!”
阮小幺偏着头调笑,“伤在胸上,怎么,你要看?”
察罕面色爆红。
阮小幺牵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锁骨的位置,有些微微疼痛的地方,道:“伤在这处,不过寸许,如今养了已一月,不碍事了。”
他似乎觉得如此太过失礼,然而手指触上浅处已长好的疤痕,不由自主却轻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