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破运气,非要排在洪柔后面!有她在前衬着,自个儿这方子写得再好恐怕也入不了大人的眼了。
然而现实有的时候很残酷,有的时候却很滑稽。
山棚里正有一卷草席,上头半躺着个叫苦呻吟之人,面色枯槁,皮肤粗糙,一看便是常年做苦力所致。他的一只腿紧紧裹了布带,看着阮小幺,眼露乞求。
她上前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你不会自己看么!”那人很是不耐,又呻吟了几声,似乎想去碰那条腿,“本想着能一举治好了腿,没想到原本的断了,后来的还没接上来!哎哟……”
阮小幺围着他看了一圈。
那人痛叫道:“看什么看!是她们说你能治好我的!你倒是快治啊!扎针喝药,你赶紧动手啊!”
“莫急莫急,我得先看一看你的伤情。”她轻轻一笑,“否则胡乱下药,我大不了是被赶出太医院。至于你……是死是伤,我可就不负责任了。”
太医院的女吏们离了有十几步之遥,并听不见两人说话。
那人被唬了一跳,又恼了起来,愤愤看着她,哼了一声,没说话。
阮小幺道:“我要解了你的布带子瞧一瞧。”
“别!”他伸手拦道:“这带子是我屋前那大夫给绑的,说是能接骨!我的腿已然断了八年了,就是当时没接好!”
“断了八年?那为何如今还要裹布条儿?”她不以为意。
他却支支吾吾了一晌,才道:“大夫说,如此可慢慢使腿好起来!这几日又重新敲打了一阵,原先那骨头似乎又移了位!”
阮小幺心里头已疑了七八分。
这哪是在考试,分明是作弊么,还是主考官作弊!
她不再与他纠缠,突然探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卡住了他的腿,那人一见,吓了一跳,忽然又痛呼出声,叫得肆无忌惮。
一个中年的判官忍不住了,皱眉道:“李玲珑!你看过便罢,为何还不写药方?”
阮小幺不急不忙回过头,拜了一礼,道:“判官有所不知,弟子家中有接骨良方,只是需先摸清伤在何处,才好动手。”
“那你可摸清了?”这回是那副使开了口。
“弟子已清楚了。”她微笑道:“只是弟子需要几样东西。”
副使看着她,“哦?”
“弟子需要三匹健马、三根绳子。另外,场上人不可太多。还请众位大人们先回避……副使大人自然是可以在场上的。”她道。
“放肆!”判官一声喝道。
那副使却面色不变的,只想了一会,竟然准了她的请求,“去带三匹马与三根绳子来。你们先进院等着。”
别人还没急,先急了清院掌事林玉楚,她迟疑道:“这……副使……”
“怎么?林掌事担心本使安危?”副使道。
林玉楚无可奈何,只得垂头应了一声,随其他人退了下去。
阮小幺依旧笑得很是灿烂,回头微瞥了那呻吟之人一眼。
场外的叶晴湖收了笑,只一动不动看着,摇了摇头。
另一边的场外,一副上好的桌椅前,坐了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似有些玩世不恭,然举手动作间可见教养极好,养尊处优。旁边立了一圈布衣之人,个个身强体健,面色坚毅,不时环望四周,将那年轻人牢牢围在了当中。
那年轻人道:“这姑娘怎的一句话就把这群老女人都轰走了?有些意思……”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立马轻声道了几句。
他似乎起了写兴致,“哦?这般有趣?”
那小厮嘿嘿笑了笑。
几人好整以暇看了下去。
马与绳子很快被带了过来,由一个杂役牵了,交道了阮小幺手上。
副使离了位子,在她跟前道:“你说你家中有接骨良方,便让本使开开眼界。若做得好,我定然会呈交上头,与你有赏。”
“谢院使大人。”阮小幺一边说,一边将每根绳子各系在一只马鞍上,栓得牢了,又把绳子的另一头依次拴在了山棚外头的三根支柱上。
她在马屁股后头挥了挥鞭子,叫了一声,“大人请离远些!”
副使刚退回几尺之外,便听到阮小幺一声“驾”马鞭狠狠一抽,三匹马通通躁动了起来,一扬前蹄,惊恐地向前奔去,个个不要命了一般,拉都拉不住。
后头山棚的支柱应声而倒,轰隆一声巨响,将场内外之人都吓了一跳。
支柱一倒,山棚便再也支撑不住,斜斜倾塌下来,上头重有千斤,眼看就要压在那断腿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