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深呼吸,换了另一枚硬币,这次终于好了。
两罐冰可乐顺序落下,他拿出来后,预先开了一罐,递到她手里,才坐下开自己的,闷头对瓶吹,吨吨吨——
江星愿握着两手间冰凉的罐身,摸不着头脑。
“我不渴。”
“……抱歉,我不知道,”被他往后捋了一次的刘海重新垂落在额前,碎发和乔远的眸色一样柔软,碳酸划过他的嗓子,平常清亮的音色此刻有点发哑:“是我想喝。”
“那你买自己的就行了。”
“我有的你也要有。”
从离开训练室到在沙发上坐下,一直在观察他的江星愿嗅出了一□□味,她摸到一点名为‘观颜察色’的边缘,猜测他大抵很不高兴,于是出言安慰:“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他反应很快:“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我知道,我也没惹你啊。”
“不,你没明白,我……”
面对交际能力为负的小刺猬,乔远不得不压下早已将他五脏六腑烧得稀烂的怒火,胸腔焚荡不止——是他的错,一个想打职业的未成年,会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遇上多少不怀好意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他来LG青训之前,也被哄骗接过白菜代练单,被骗去帮忙打比赛,结果奖金没他的份,只给了他一包烟了事,不抽烟的他茫然地将烟带了回家,那包烟至今仍存放在老家的抽屉里。
贤哥说他运气好,早早找到了战队——虽然是全LPL最穷的队,但好歹是LPL,而且正规。
曾经和他双排打三区王者单子的一个小孩,说有工作室邀请他去坐班打单,薪水稳定,有自己的战队,可以打打网吧赛,不过在另一个城市,他要瞒着爸妈去,赚到了钱再寄回家,临走的一晚兴冲冲地跟他说——乔哥,终于有人赏识他了。
后来,半年没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他遇到过的,见识过的,太多这种事了。
在追逐‘电竞职业’这条路上,稍有不慎,就要被剥下一层皮来。
“是我不好,不在你身边,让兄弟吃亏了,”怒火烧尽,只剩下一腔自责的灰烬,带着燃烧过的余韵,反复将乔远的嗓音压得很低:“那种网吧队,不正经的很多,让妹子穿得特别暴露去打比赛,后台偷拍什么都有,薪水开得高,不求你打赢比赛,穿得少长得漂亮就行了,没前途,你肯定是被忽悠过去了。”
“恩,网吧老板问我想不想打比赛,我说想就去了,队友水平很次。不过我带着她们赢了,而且我不觉得是你的错——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讨论过了,你是不可抗力导致的问题,直接换扣扣号拒绝联系的我也有问题。”
“行,不跟你争锅背了,”
想到跟OP战队打训练赛时,两人争着背锅的情景,乔远失笑:“你太幼稚啦。”
“……”
江星愿无声抗议。
将剩下的半罐可乐也喝干净,乔远处理情绪的同时,也组织好了语言。
他知道,星愿缺乏常识,除了打游戏以外的事情,简单粗暴直接得近乎自闭,而他好歹在底层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电竞圈的弯弯绕绕也比她懂……
他要保护好自己队友。
“你听我说,直播的事情,职业选手的选择比代练啊主播多很多,本职是打好比赛。直播时长打满就行,别听陆如风的话,你不开摄像头都行,为了战队收益,贤哥可能会哄你开摄像头……要是你不在乎被人看着的话,开了也无妨,但你不喜欢,是可以拒绝他的,这是你的权利。”
“宠粉炒作都是虚的额外的,你想干就干,你不想干,就不做。”
“你只想打比赛,打得更好,那就做你想做的。”
“直播这件事,如果你不想开摄像头,只是开了个OB视角给大家观战而已。”
一连串的话说下来,乔远凝视着她,语气放得很温柔。
“懂了吗?”
………
…
在这个距离的对视下,能看见他浅色眼眸中间较深的一圈,江星愿难得注意力出现偏差,心想——他的眼睛真好看。
当然,他的话,她也听进去了。
“我可以……不开摄像头?”
“当然可以!”
此时此刻,观战着池小光用‘Wish’这个凶名远播中单龟缩塔下的战队经理,并不知道,他处心积累想搞个大新闻的重要当事人,已经决定不开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