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道:“小狗贼,你做的好事!这就归天去吧!”说着大步走来。
形骸忙往后退,道:“我身受重伤,年纪又小,你就算杀了我,也是胜之不武。”
壮汉道:“报仇雪恨,管不了那么许多。”
形骸手一抬,地上一根黑铁骨陡然变作长虫,骨刺挺起,跳上那壮汉身躯,只听铿锵几声,那长虫骨刺竟无法刺入。形骸惊想:“他那铠甲也是黑铁造的!”
壮汉一把将那黑铁长虫骨刺抓起,捏得粉碎,他手上气力之大,当真耸人听闻。他道:“你这是什么邪法?”
形骸强打精神,高高一跃,跳上楼,拔腿就往后屋跑,他不愿这壮汉跑到外头,怕伤了那银老爷府上家眷,是以仍打算在这屋中躲躲藏藏。
只听“呼”地一声,那壮汉竟跳了上来,手持熟铜棍,挥舞而至,形骸猛然一冲,棍子落空,打塌了一面石墙。形骸见这壮汉手足有力,奔行迅速,熟铜棍又长,而自己体力见底,多半甩不掉他,回过身,使风雷剑法,一剑刺去,打的是近身搏斗的主意。
但那铠甲坚韧厚重,黑铁骨剑被弹了回来,形骸惊觉这壮汉不仅穿着厚甲,也正用冥火撑起罡气护体。壮汉抛了熟铜棍,反手一拳,来势竟不比那高瘦汉子慢,形骸施展轻功,绕着躲避,壮汉数拳接连落空。
形骸见这壮汉出拳虽快,可折转之际不够灵敏,想:“若能击中此人眼睛,局势可就大不相同了。”将真气凝于掌心,抓向那壮汉拳头,喀嚓一声,一通震荡,他左手挡下那一拳,痛得似乎骨折一般。
两人僵持,形骸右掌中弹出两道骨刺,飞向那壮汉眼睛,壮汉冷笑一声,吹一口气,骨刺又反袭向形骸。形骸大惊,脑袋一让,骨刺与他额头仅相差毫厘。此刻,壮汉左手一击,把形骸打下了楼。
形骸摔得极惨,不知断了多少骨头,眼前灰尘飘扬,他心想:“这....这壮汉看似粗笨,实则极为聪明,他早料到我会打他双眼。”
壮汉落了下来,笑道:“不知有多少蠢货想打瞎我的眼睛,结果全都被我杀了。你这小小把戏,焉能奈何得了我?”
形骸浑身酸软,真气竟荡然无存,他急想办法,却一筹莫展,只能喊道:“我....我是藏沉折!我听说亡人蒙在找我!”
壮汉神色震惊,大声道:“胡说!哪有这般巧合!”
形骸道:“真的,是真的!你看我这...”展开冥火神功,霎时周身冥火如潮。
这么一来,非但这壮汉心神巨震,连形骸也喜出望外,他只感这冥火浩浩荡荡,如风起云涌般流转不绝,其威力之强,更胜过那第三层的龙火功许多。
他眼前景象飞转,陡然又回到了那飞灵神殿。他抬起头,见那神像朝他微笑,神像的血化作灼热的、翻滚的、血色的太阳,太阳中悬挂的丝线缠绕着形骸经脉,与他融合为一。
那时的痛苦、不屈、拼搏、意志混在一块儿,化作他体内的灵气,化作茫茫冥火。那神像道:“神赐予野性,人得了愚昧。你为何花了这许久才意识到?这放浪形骸功得用冥火来使,才称得上天衣无缝。”
形骸想:“是啊,我一直在抗拒这冥火,却不知这冥火与龙火一般,也包含莫大威力。这冥火....冥火....”
他抬起手,见那手掌已变得坑坑洼洼,丑陋异常,像是浮肿的尸体,形骸暗暗心惊:“一旦将冥火运到极处,我便成了尸骸模样,与那壮汉、瘦汉相似。我现在是怎样面容?”想到此处,如坠冰窟,不敢细思。
壮汉愣了半晌,哈哈大笑,道:“好!藏沉折,你果然也与咱们是一家人。你随我去见大人吧。”
形骸想:“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人,是愚昧的人。我也不用去见亡人蒙。”那冥火钻入体内,充满身形骸骨,补充血液、填充断骨,形骸再将血液化作治疗水,只在顷刻之间已然重新振作。冥火变得微弱,而龙火再度灼烧,他身上异状消失,重又回复原先样貌。
壮汉愕然道:“你....到底....怎地一会儿是活尸,一会儿又是人?”
形骸暗忖:“只需不动用冥火,我就不会受那诅咒。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行尸走肉!”他掌中伸出黑铁骨剑,剑在后,掌在前,摆出迎战架势。
壮汉哼了一声,点头道:“难怪河满兄会败在你手上,他准是顾虑重重,这才失手。我可与他不同,便杀了你也不打紧。”
形骸足尖一点,已到壮汉身侧,他这龙火得冥火助长,已近第四层威力,一招“风卷海流”,穿透铠甲,深陷入壮汉肩膀。也是壮汉太过大意,不料形骸功力瞬间激增数倍,竟被形骸轻易刺伤。
大汉怒吼一声,挥出一拳,形骸避开,再一剑刺中壮汉咽喉,壮汉“啊啊”两声,体内冥火流出,形骸更不停顿,长剑由下向上一扬,从那大汉下颚一直剖到脑袋。大汉晃了晃,仰天躺倒,就此死亡。
形骸手臂垂落,龙火缓缓消失,因他这三剑已远超出他此刻之能,乃是先由冥火助燃,再以龙火催动的神力,仿佛由死到生走了一遭,虽然侥幸得胜,可仍受了极深的内伤。他舌尖一苦,哇地一口血吐在地上。他此刻真正油尽灯枯,无论冥火龙火皆黯淡无光,再无半点余力。
就在这时,听得一人叹道:“我终究还是来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