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会泣道:“爹爹,我心里害怕。”
形骸道:“你可是害怕盗火教徒?放心,咱们有了防备,这一次绝不会输。”
缘会摇头道:“因我心里欢喜,所以我....我害怕。”
形骸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害怕自己欢喜的事物么?这是什么道理?”
缘会咬着嘴唇,迟疑着不敢开口,形骸轻触她小脸,道:“你有什么都可告诉我,我虽没什么担当,可却能替你分些忧愁。”
缘会抬起头,眸中露出喜色,与她先前谈起击杀那奸细时甚是相似,整张脸如法术一般变得光辉秀丽起来,形骸想:“她心情一变化,脸上如施展障眼法一般。”
只听她道:“我杀了那人,心里...真的好欢喜,我想....想着身在战场上,不断地杀,不断的高兴,爹爹,我....是不是不太对劲,不是好孩子了?我若错了,你狠狠骂我吧。”
形骸身子一震,只觉这话从她一小女孩嘴里说出,更令人胆战心惊。
他立时想到缘会从小在后矿山长大,与小爪子等贫苦绝望之人为伍,她所见所闻皆异于常情,即使本性纯良,也难免稍有扭曲诡异。她因杀人而兴奋,这又有什么稀奇了?世上多的是刁钻蛮横的孩童,以欺负弱小为喜,杀青蛙老鼠为乐。缘会一路上皆乖巧懂事,与那些小霸王、小魔头有天壤之别,即使稍有古怪念头,形骸更决不能多加斥责。
他笑道:“想不到你是个练武奇才,更是天生的女英雄。”
缘会喜道:“真的么?”
形骸轻拍她肩膀,道:“是啊,你杀的是个大恶人,非但没错,反而有功。而且你不因此慌乱,反而高兴,这难道不是勇士的胆识么?那奸细想必武功不弱,你一招就杀了他,正是自古英雄出少...女,我佩服你还来不及,怎会责备呢?”
缘会转忧为喜,在形骸额头上亲了亲,道:“头发扎好啦。”
形骸找一面水晶镜一瞧,倒也整齐,道:“多谢,多谢。”
那镜子里的形骸突然往前探头,脸变作漆黑的骷髅,正是骸骨神,他道:“这小丫头在骗人。”
形骸吓得往后一仰,心道:“你胡说些什么?”
骸骨神道:“她骗了你,这丫头已走上邪路,那侍卫并非是奸细,而是被她唤入房屋,杀来练手的。她让那侍卫陪她玩,却真正杀了那侍卫!”
形骸怒不可遏,暗道:“她才十岁,怎会如此歹毒?你听听你说的话,唯有疯子才相信你!”
骸骨神道:“你想想,你想想,那侍卫如是潜藏已久的奸细,必然机灵警觉,熟悉内情,怎会将缘会当做派若何的小公主?缘会又不是哑巴,被人捉住,当会喊叫,那奸细应当会点她穴道,制她动作,怎能任由缘会持剑反攻?”
形骸道:“这算哪门子疑点?根本是强词夺理,鸡蛋里挑骨头!谁说那奸细一定是机灵警觉的?又一定是潜伏已久的?说不定是刚被盗火教收买的呢?”
骸骨神喊道:“你错了,大错特错,你需阻止她,需狠狠罚她,痛骂她,让她知道痛,知道悔,你取出冥虎剑,在她胸前刻字,要她永远记得这教训!她心术不正,她人已扭曲,她是魔鬼,她是异端,你决不可将她放纵到世上!你若不动手惩戒,我就替你杀了她。”
形骸左手发颤,一截黑骨头缓缓长出,那骨头与胳膊朝后拐,对准缘会,形骸大骇,心中不住想:“住手,住手!你才是罪孽深重的邪神,你怎会如此好心?你只是想将我引上邪路,你这...这魔鬼!你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在他眼中,缘会的脸变得畸形、怪异,透着无可言喻的歹毒,形骸只觉有人对他呓语,告诉他缘会是何等危险,何等罪恶。形骸心思缓缓转变,冥虎剑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渴望着缘会的鲜血。
他狠咬舌尖,耳中“嗡”地一声,如提线木偶般跳了起来,落在床上,身子恢复自由,可心中恐惧万分:他如今才知这骸骨神不仅仅能对他耳语,更能掌控他心神,操纵他身躯。这魔头想让形骸弑亲,犯下大罪,神魂俱灭,从此沦为一具任他摆布的躯壳么?
缘会似觉得形骸在闹着玩儿,笑了一声,扑在形骸身上,道:“爹爹,你刚才动作真滑稽。”
形骸抿唇半晌,干笑道:“是啊,是啊,当真好笑。你高兴就好,你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替你拿些橘子。”
缘会点点头,跑到桌边,拿起本书读了起来。形骸匆忙离开屋子。
走了不远,恰巧见安佳迎面走来,她看见形骸,面露喜色,转了个圈,笑道:“行海哥哥,你瞧我这打扮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