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能源室，不知道边芒产生何等大逆不道想法的欧翡纹看完光脑对他身体的诊断报告，穿上衣服。

光脑诊断下，他的确是有点病了，倒不是因为太冷，而是因为病毒。

疫病永远伴随智慧生命的历史，哪怕到了翠星文明的高度也是如此。

而流行疫病的起源，来自智慧生命为得到充足蛋白质补充而做的决定——驯养牲畜。

在农牧业发展的初级阶段，智慧生命和他们的牲畜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像是欧翡纹获得的地球文明常识中，地球农村的农民会和他养的鸡鸭猪牛住在一个屋子里一样。于是地球人从老鼠和跳蚤身上传染了黑死病，从牛身上传染了天花，双方经过反复感染，病毒毒性极大的增强。于是，地球欧洲人踏上美洲土地后，天花病毒杀死了95%的印第安人，相比之下，槍炮杀死的印第安人不过寥寥。

作为翡翠之星的军方情报官，欧翡纹注射过多种病毒疫苗，但地球上的病毒对他的免疫系统来说是全新品种，没有像印第安人一样倒下已经是运气很好。

星际漫游中消毒工作为重中之重，欧翡纹倒是没有像入侵美洲的欧洲人一样，给这个星球本来就困苦的人们带来新的灾难，但他也的确没注意到，首先被传染的反而是他自己。

幸亏情况不算严重，急救床能处理。

但有些问题必须列到计划开头来了，特别是这群地球人毫无卫生观念的生活习惯。

想起某个大概半年没洗过澡的小辫子，欧翡纹在电子备忘录中加上“消毒”这一项。

同时，他一心二用地对边芒说。

——两百人的食物，你一个人去狩猎……

——可以完成的！边芒差点拍胸脯表态。

——不，不是，欧翡纹翻了个白眼说，现在两百人，你姑且抓个中型狼群能满足，但冰原上的狼群是有数的，等以后人数越来越多，你打算一直这么狩猎下去？

——这个……以后人多了，田也种起来了嘛。

——至少一个多月到两个月的生长期，期间你大概已经把冰原上的生态系统彻底破坏了，我怎么可能使用如此低效的方法？还有，给你的合同你是不是没看完就签了？

——呃……老板你不会坑我的啦？

——闭嘴，就业市场就是有你这种傻白甜才会让非法合同屡屡得手。我给你的合同上有关于这个基地的说明，比起狩猎，你不如把这部分看完了再出门。

——那今天的晚饭……

——我会解决，如果你一定要担心，那就去二楼的菌体培养室。

接下来边芒再敲，心灵感应那边就不应了。摸不着头脑的边芒来到二楼，发现欧翡纹就在楼梯口等他。

“来了？”欧翡纹转身带路，“这边。”

这里虽然是个新基地，但欧翡纹对布局却是很熟。两人穿过树枝交织成的通透墙壁，来到一个房间前。

房间大门上挂着牌子，是翠星语的“菌体培养室”。大门密封，进去还要指纹验证，让边芒不由对这个房间提起好奇心。

嘀的一声，房间大门向两边滑开，他随着欧翡纹走进，眼睛慢慢瞪大。

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架子上，每一层都有无数灰白色的、奇形怪状的、仿佛胖乎乎云朵、又仿佛一团正在发酵的面团的东西在抖动，它们仿佛活物一般有节奏地收缩膨胀，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得边芒胳膊上冒出无数鸡皮疙瘩。

“星际时代想快速供给食物，一般都采用大面积培育转基因细菌的办法。”欧翡纹的脚步停在隔离玻璃前，望着里面以肉眼可见速度蔓延的菌毯，“虽然我没能带来这种细菌，但细菌培养仓本来就具备改造功能。只要能源供给足够，这些菌毯一到两天就能成熟一批，可以合成蛋白质和淀粉，虽然有点缺乏维生素，但在能源有余量的紧急情况下，这是最好的粮食补充办法，供应目前的两百五十七人绰绰有余。”

“可是……”看着面前因为没有及时收获快爆缸细菌们，边芒面色有点青，“生吃？”

欧翡纹回头，莫名看他一眼。

“怎么会？采集后高温杀菌打成膏状。”

“……哦。”边芒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在无数星际网文中提到过的营养膏。

问题是没有一篇星际文告诉他，营养膏是这么来的啊摔！

“廉价快速，重要的是能吃饱。主食就是这个了。这次缴获的物资里最重要的应该是黄豆，我看了一下，大部分都能萌芽，在生态温室里种下，一部分可以在豆芽期就采下，加入营养膏中给你们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以数量来说聊胜于无，但那群人的营养摄入必须开始做调整了，我不需要骨瘦如柴的工人。”欧翡纹双臂抱胸，“来吧，干活。”

“我？”

“这里没有别的人能用，”欧翡纹皱起眉，“你以为我会允许那群半年没洗过澡的人进入菌体培养室吗？虽然你回来后也没有，但一个消毒室足够让你变干净了。”

边芒举起手投降，而地下一楼的生活区里，得到欧翡纹吩咐的光脑开始广播。

“洗澡？”流民们惊讶，“用热水？天啊，这就是‘大人’的生活了吧。”

“洗完澡就可以去吃饭……今天已经吃了两餐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呢，真的还能再吃第三餐吗？”

“妈妈，这里难道是传说中的天堂？”

虽然有些人觉得洗澡干什么，根本是浪费热水，还不如用来喝，但既然说了是命令，这些流民们还是兴奋地走出了刚刚分给他们的宿舍，根据光脑广播的指路，前往澡堂。

让这群人弄懂什么叫男女浴室花了点时间，防止他们把泡澡水喝下去也花了点时间，处罚了一个去拨弄出水口的古二后，澡堂里的男女老少终于稍安静了一些，唯有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地在玩水，然后被母亲抓住，像洗衣服一样揉搓。

等温度计上显示水温已经降低到三十摄氏度，光脑又把这群人驱赶出去。浑浊的黑水从出水口流出，顺着管道往下，会成为了基地树的肥料之一。

这些流民是仓促逃出，基本上都没有第二套衣物可换。限于基地目前的出产，这个问题欧翡纹也解决不了。于是流民们大多穿着没洗的旧衣服，好奇地跟随广播指引，来到食堂。

食堂也在负一楼生活区，门已经打开，飘出了蛋白质加热特有的气味，第一个离开澡堂的流民笑哈哈冲进来，接着惊恐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