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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一颗人形安眠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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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你滚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寇秋身形动了动,老人像是察觉到了,立刻将头扭向他:“不许动。”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你一个人想死,也别拉着我们一起死!”

外面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最终猛地一下戛然而止。瑟尔以为这便是结束了,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当,当,当。

像是军靴一步步踏在路上。

门口处的月光骤然暗了下来。寇秋瞪大着眼,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他被血染得猩红的眸子有种奇异的亮度,扶着门框的手指惨白的近乎透明。与这里灰头土脸的囚犯相比,他一身笔挺利落的军装刺眼而醒目,身形在地上映出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房间中的老头响亮地哽咽了一声,一头倒在他面前。

“顾将军,”他毫无形象地哭求,“顾将军,求你......”

男人的薄唇似笑非笑抿了起来,手忽然一扬,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那东西咕噜噜一路滚过来,直到滚到亮处,寇秋才看清那是什么。

......我天。

他对上地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绝望地说:【阿崽,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提着人头就跟提着颗球!

系统焦躁地说:【到底是什么我看不见啊!我的眼里只有一团马赛克!】

马赛克的恐惧从上个世界一直延续到这个世界,简直悲哀!

寇秋莫名松了口气,【哦,你看不见就好。这不是小朋友应该看的。】

系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继续装老父亲?

老头跪在地上,像是为了抓住最后一点生机,疯狂地亲吻那双被擦得光洁锃亮的军靴,眼泪与鼻涕糊在了一起,再三含糊地恳求着。壮汉则咬紧了嘴唇,最终猛地将瑟尔向前推了一把,瑟尔丝毫不防,忽然受力,一下子狼狈跌在了地上。

“杀他吧,将军!”他的牙齿打着颤,指着瑟尔,“杀他!杀——”

刺刀闪着雪亮的光,上头刻着的繁复印章在寇秋眼前一闪而过。那样的刀光是快速而利落的,不带一丝犹豫,一下子贯穿了地上哭泣着哀求的老人的脖子。

老头仍然保持着跪求的姿势,喉咙里血液发出咔咔的搅动声。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仰面栽倒下去,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倒在了灰里。

寇秋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

那甚至远不比他想的那样艰难,轻飘飘的像是踩死了只无足轻重的蚂蚁。只看见满屏幕马赛克的系统一个劲儿在脑子里咋咋呼呼,寇秋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屠宰者,想了想,开始默默在心底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系统简直一脸血。

【哥,大哥,这种时候了我们能放弃党性吗!】

你都TM要死了!

【不,阿崽,你不懂,】寇秋说,【这就跟弹幕的高能预警似的,我得给我自己一点准备时间——】

男人刀一样的目光已经落到他身上。

逃也逃不过,打也打不过,自己是个手无寸铁的五讲四美好公民,对方是个手持利刃的内心黑暗杀人犯,寇秋在心中比了比,这差别,何止云泥!

但他却又不甘心如此受死。

怎么办?

怎么办??

系统焦躁:“说话呀,哪怕你求饶都行!”

寇秋只好听取系统的建议,试图用伟大的思想感动他:“或许......你听过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么?”

仿佛是不曾料到他忽然有胆子说话,那双猩红的眼眸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寇秋只好继续扯:“这是来自古老东方的伟大智慧,关于怎么更好地治理一个国家或一个区域......”

系统说:【好样的,他愣住了,加油!】

寇老干部说起类似的话题便滔滔不绝,尤其是眼下他有些紧张,脑中这些知识闪过的速度就更快了。瑟尔目瞪口呆,寇秋一直教育到口干,刚顿了顿想喝口水,那人冰凉的手指便放上了他的脖子,在那青筋处微微用力。

“继续说。”他不容拒绝道。

寇秋只好继续扯,直到他说完了整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概念及阐释,男人才将手指移到了他的后颈处,微微一用力,整个儿将他拎鸡崽似的拎了起来。

“继续说话。”他说。

寇秋:“......”

他开始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可当他看着男人的眼睛时,又觉得对方其实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的,那双蒙了层薄薄血色的眸子只是专注地望着他,眼神似是落在他身上,又似隔着他在看别的什么,如同隔了一层薄雾。

不知为何,寇秋诡异地觉得那种血色淡了些。

等寇秋再背完一段,男人像是确认了什么事实,猛地迈开脚步,拎着手中这只有些瘦弱的小鸡仔大步走出牢房。寇秋这身体也是一具成年男人,可在他手里却连一点反抗能力也无,只能挥舞着手脚被整个儿拖出去,“你干什么?”

男人的军靴踩的咯吱作响,一路拖着他上了楼。身后被扔下的囚犯们面面相觑,仍旧还未从之前的恐惧之中挣脱出来。

半晌之后,才有人哑声说:“......这月的月中,就这么过去了?”

“才死几个?两个?”

狱中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可并没多少人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仍旧缩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因着这未知的恐惧而更加害怕,甚至不知道方才那个沾满鲜血的行刑者会不会去而复返。

壮汉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猛地瘫倒在了床上。

“他会怎么样?”瑟尔担忧地问,“他会怎么样?”

壮汉不耐烦地啧了声。

“落在那样的人手里,还会怎么样......”他阴阳怪气地说,“等你明天出门,应该就能在走廊上看见他了。”

瑟尔当了真,瞬间松了一口气。

“对,”壮汉冷笑,“你只需要把他再拼起来就行了。”

他望着窗外,喃喃道:“那可是个疯子......”

满带着血腥味儿的疯子把寇秋拖上了楼。

奇异的是,这栋楼到了楼顶,装修便与底下黑黢黢的囚房全然不同——房间是全然的黑白色块,几乎能从中嗅到冰冷的金属意味。寇秋被粗暴地整个儿扔上床,头还是懵的。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准备迎接新一轮的马赛克。

好在男人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把他扔上来后便自顾自地解开双排纽扣,露出里头扎的笔挺的衬衫。他的身形高大,肩膀宽厚,眉眼的轮廓极其深邃,典型的男人味。除却带着的疯癫意味,实际上是能够引得无数女人疯狂恋慕的类型。

寇老干部往床头缩了缩,很是迷茫。

男人把被子盖上了,这才扭过头瞧着他:“怎么不说了?”

寇秋:“......啊?”

“继续。”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带丝毫情绪。

寇秋:“......啊?”

这是还让他说话的意思?

寇秋想了想,试探着问:“那,唱歌行吗?”

他都快没多少东西可说了,嗓子也疼的几乎快冒烟。

瞧见男人微不可见的点头,寇秋松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开始满脸正直地试图哄这位大-佬睡觉。

“宝宝乖,宝宝乖,宝宝乖乖的睡觉......”

系统腿一软,差点儿给他跪下去。

大哥!

你这是在找事儿啊!!

这TM是个杀人狂魔,你把他当小绵羊哄啊!!!

男人咻的掀起眼帘,沉沉看了他一眼,却诡异地并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也没像系统想象中的瞬间拔出枪来一下子把寇秋毙了。他只是不耐烦地啧了声,将被子拉的高了点,又重新合上了眼。

寇秋的歌声轻柔地回荡着,没一会儿就听到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唱着歌朝男人手里瞥了眼。

啧。

睡觉时都握着枪,还是上了膛的。

【这怎么办,】系统说,【睡着没?】

寇秋说:【应该睡着了吧......我试试。】

系统刚想问他怎么试,就听寇秋清了清嗓子,一下子换了画风。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

男人依旧呼吸沉稳,半点睁开眼的迹象都无。

寇秋放下心来,说:“睡着了。”

系统:【......】

它服了。

寇秋往大佬身边缩了缩,突然说:【好像在哄宝宝入睡啊。】

系统:【.....】

我求你了,你可快瞎几把闭嘴吧。

还宝宝呢,这么大只的把人头当球踢着玩的宝宝吗?

寇秋不作声了。

半晌之后,他才轻声问:【你说,小霁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说起夏新霁,他的声音里便猛地含了点别的味道,轻柔的像是一声叹息。系统听着,只觉得心中酸楚,寇秋反倒比他更看得开,【我最后明白了,也告诉他了,这样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

【我只是后悔......没明白的更早一点。】

后悔知道心意后的时间,没有更多一点。

系统说:【睡吧,不要想了。】

寇秋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深眠。

凌晨的号角将他吵醒时,男人已经起了身,正站在床头一件件地整衣服。昨天猩红的瞳孔颜色如今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的眸子乌黑,带着惊人的震慑力,朝着床上淡淡瞥了一眼。

寇秋还是迷迷糊糊的,仍旧沉浸在昨日的催眠曲中,下意识说:“早,宝宝。”

系统:【!!!】

它要是能长出真实的手,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晃晃寇秋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灌满了水!

男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系着袖口处的纽扣。听了这个称呼,他一下子抬起眼,刀锋似的目光立刻让寇秋清醒过来了。

寇老干部无辜地和他对视。

半晌之后,男人率先移开了目光,冷淡地抿了抿唇。

“下床。”

寇秋从床上下来,乖乖地站着。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男人吩咐,“晚上来这里。”

这么说......不只是这一晚要哄他睡觉了,寇秋点了点头。

男人单手抓起披风,大踏步地走出房去。

寇秋也跟着出去时,看到底下无数犯人从囚房里出来,排着长队,像条蠕动的长虫慢慢向着建筑的另一端移动。他远远瞧见了瑟尔的身影,忙上前拍拍他的肩,站到了瑟尔前面。

瑟尔瞧见他,眼圈儿都红了,一下子搭上他的肩:“你去哪儿了?我差点以为,走廊上那个被砍的连脸都没了的人就是你呢!”

壮汉也惊诧地打量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寇秋直觉对于这件事不该过多谈论,因此只是简单道:“我没事。”

他没有再往下说,壮汉的神色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早饭并不是率先提供的,他们不得不先完成清晨的劳动工作。大大小小的头目自然不用参加,寇秋这种刚进来的犯人却不得不挑着肥料,去给七区里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绿色植物施肥。这是项苦差事,气味也难闻,冲的人头脑直发晕,瑟尔在他旁边挥舞了两下铁锹,脸色苦的几乎能拧出汁儿,“我这待会儿还能吃下饭么......”

寇老干部往头上扎了个白头斤,意气风发。

“吃苦耐劳,这是我们的传统美德!”

瑟尔:“......什么什么?”

他一句也没听懂,只能茫然地瞪大碧绿的眼睛。瞧见寇秋真的干的又快又利索时,他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低声说:“可怕的黄种人。”

无论是面前这个,还是昨天那个,都是在某种程度上令他觉着害怕的。他们那黑色的眼睛和头发里,都像是藏着什么。

“我打听了,”他对寇秋说,“昨天那个,就是当年的将军。”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以“人”来称呼。

比起人,昨夜的屠宰者更像是出了笼的野兽。

“昨天是月中,每到月中,都会有几个囚室被抽中,在夜里打开房门任由他发病屠杀......在过去这么多年里,都没人能从他手里活下来。”

瑟尔悄声说。

“你觉得,你为什么会是第一个?”

他碧绿的眼里写满求知欲,寇秋重新扬起一铁锹肥料,想了想。

“我喊他宝宝?”

瑟尔震惊。

“什么?!!”

“哦,不对......”寇秋说,“因为我实际上是安眠药成精?”

瑟尔:“......”

这都什么跟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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