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础也笑道:“蜀王得鸡公,想必也是神意。恕我冒昧,请问鸡公去过东都吗?”
“去过。”车全意在蜀王面前不敢表露恨意,但是语气立刻转为冷淡。
“去过大将军府?”
“那倒没有,可徐公子说过,你生病时已搬离大将军府。”
甘招插口道:“我去过,里面有几座假山,比这里要差许多。”
“蜀王去时,东都已乱,楼家三子楼硬已将府中值钱之物通通搬走。”
“假山也能搬走?徐公子知不知道运一块巨石过来要花多久?短则三五个月,长则六七年,便是如今,还有几块石头在半路上没运到宫中。”车全意嘲讽道。
“大将军府里的奇石的确没有这里多,也没有这么大,但是若论贵重,却未必输于益都王。”
甘招点头表示赞同:“大将军当年征战四方,灭国无数,肯定抢到不少宝物。”
车全意仍不肯放过这个破绽,“徐公子十一岁就离府,大将军舍得送奇石给你治病?”
“当然不舍得,可这个治病的法太奇特,大将军听说之后也感兴趣,送来几块石头让我砸,治病还在其次,就是想看看道士是否撒谎。”
“所以没将最贵重的石头送来?”
“没有。”徐础张开双臂,“瞧我现在,依然体弱多病,便是当年的病根没有尽除,道士说,大将军爱石不爱子,留下遗憾。”
徐础看上去的确不够健康,车全意再无话说,甘招道:“这里贵重的石头很多,徐公子挑几块砸砸?”
“时机已过,再砸无益。蜀王现在觉得怎样?”
“不那么心慌了,但是仍感体虚,站在这里我都觉得两腿有点发软。”
“事不宜迟,蜀王若不想留下遗憾,当砸最为贵重的石头。”
“鸡公,你对这里最熟,哪块石头最为贵重?”甘招问。
车全意无奈地回道:“奇石不像别的东西,没个市价,而且许多石头本身不值钱,但是搬动耗时,运费是身价数倍……”
徐础给出一个主意:“益都王当初最喜欢的石头,其中注有王者之气,给蜀王治病当有奇效。”
“益都王最喜欢……要算是菩萨宫里的那一座吧。”
甘招占据金都城之后,将王府各处庭院全都换上新名称,菩萨宫便是其中之一,马上道:“正好就在隔壁。”
“那里是王后的寝宫,不宜带外人进去……”
徐础绝不能让自己脱离蜀王的视线,给车全意私下进言的机会,“这就麻烦了,我可没本事隔墙治病,虽说药方就是砸石头,但是若没有我指引……”
甘招急不可奈,上前握住徐础的手腕,“凭你我二人的交情,哪里都去得,王后不愿见外人,就让她待在屋子里。”
“还需一柄结实的铁锤。”徐础道。
“鸡公去取铁锤。”甘招命令道,与徐础携手出院。
菩萨宫也是一座独立的院子,房屋没那么高大,庭院更开阔些,正中间耸立一座七八尺高的假山,与宫里其他岩石相比,个头算是极小,造型却最为古怪,仿佛一道凝固的波浪,连浪头的白色水花都惟妙惟肖。
甘招原有妻子,现在的王后却是后娶的益都王之女,的确不爱见人,派宫女出来问安,本人没有露面。
车全意匆匆跑来,见蜀王与徐础只是观赏假山,没有交谈,稍稍安心,“铁锤马上送来。我仔细想过,宫里还有更贵重的奇石……”
“就是这一座。”甘招已经对徐础深信不疑,“我能感觉到,你们感觉到了吗?这座假山里的确有王者之气,益都王当年肯定经常围着它行走。鸡公,这座山可有名头?”
“怒浪惊涛,亦叫海上雪。”
甘招连连点头,向徐础道:“我经常从这里经过,只觉得它长得怪,若非徐公子指点迷津,怕是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的王者之气。”
“我能给眼明者指路,若是盲人,我说再多也是无用。”
“哈哈。鸡公,你能感受到吗?”
“与蜀王相比,我便是盲人,哪里能够感受到王者之气?”
两名女兵抬来一柄铁锤,轻轻放在地上。
甘招双手握持锤柄,颇觉费力,脸上憋得痛红,车全意道:“蜀王小心,不可太过用力。”
徐础却道:“两军交锋,不可示敌以弱,前锋锐,全军尽钝。”
甘招举锤砸石,那石头长得古怪,比寻常石头却要脆弱许多,一锤下去,倒下一片,碎砾飞溅。
“小心……”车全意还要再劝。
甘招却在兴头上,挽起袖子,挥锤一通乱砸,想起自己从前只是一名小吏,如今却在敲砸益都王生前最喜欢的奇石,心情不由得大好,连手中铁锤也不觉得太沉重。
十几锤下去,假山已毁掉过半,甘招也因此气喘如牛,再也挥不动铁锤,双手握住锤柄,又试两次,还是抬不起来,脸色却越来越红,忽然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好。”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
车全意大惊,马上道:“徐础该死,害我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