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来了棺材铺子打工, 早就做好了会试睡棺材的准备, 恰如在糕点铺子卖甜点的会被赋予试吃的重任一般。
楼京墨当然明白以上是玩笑话,但她半点不觉得来无影的葬花记东家在开玩笑。
原来吴掌柜口中三十年前便做甩手掌柜的大东家是一位美女。当下,楼京墨却又有一丝道不明的违和感,只因她见吴掌柜面的露惊异不仅是出于敬畏之心, 还有大白天见真鬼的恐惧。
而且,这位大美人刚刚说几年不见,而非吴掌柜曾透露出的大东家有三十年不管事了,所以此中极可能有什么猫腻。
“问你话呢, 敢不敢去睡棺材?”王怜花说着用手指点了点楼京墨的额间,“傻想什么啊?居然让你的老板一个问题问两遍。”
楼京墨心道在想你是从哪里冒出的妖孽会让吴掌柜脸色煞白, 但脸色却表现地万分诚恳, “对不起,我一时有些走神了。是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姐姐。”
王怜花闻言顿时笑靥如花, 如果真是母亲王云梦遇上了楼京墨, 她该会因这一句恭维而心情明媚几分。可惜, 他的母亲与他的生父十年前在大漠相杀至死了,云梦仙子从来不曾放下对快活王的仇恨,也就从未有幸看到世上除了柴玉关之外的趣事。
思及此处,王怜花又觉得今日扮作母亲来此有些不妥,何况他吓唬到吴掌柜,但半点没吓到李大在信里说的小姑娘。“那你敢不敢睡棺材?”
第三遍了。一个说了三遍的问题绝不是随口一问。
“我敢。”楼京墨语气肯定而她不禁猜测, 眼前人会否是李大遵守协议寻来的高人?“是大东家带我一起去吗?”
王怜花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谁让对他避之不及的李大竟是主动写了来。不论信中用词多么巧妙, 又旁敲侧引勾起他的兴趣,李大用意早已暴露无疑——希望他能够收下一个徒弟。
自从十五年前,他捉弄了误入了王森记的李大,是把八岁的李大关到棺材里,还装鬼营造恐怖场景吓唬人,从那时起李大就没主动向他示好过。这次的信彷如西边出太阳,将他从岛上勾了回来。
“小墨墨,你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去景德镇。”
王怜花话一出口,还不待楼京墨去想她应该从没自报家门取字京墨,只见吴掌柜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又白了。
“老吴,你也见过不少风浪,怎么还不能遇事面不改色。”
王怜花抬了抬下巴让吴掌柜去后面说话,这又似叫小狗一样对楼京墨招招手,“你人矮,还不加快脚步,等我抱你啊。”
‘长得高了不起啊!腿长了不起啊!你怎么不算算比我多吃了几十年饭!’
楼京墨瞪着王怜花的背影,腹诽着以她当下不到十岁的年龄,和大花花一样高那就是毛病,而且病得不轻,等过个十年八年谁还敢说她腿短。
唯有吴掌柜生出了一肚子正经的担忧,三人一到后院书房,他就急切地说,“东家要去景德镇?刚传来的消息梅花大盗才把秦知县给杀了,这时候去江西不太安全啊。”
王怜花看了吴掌柜半晌,看得吴掌柜背后有些发毛了,他才轻笑出声,“老吴,你都说什么瞎话。我们卖棺材板的,有哪一天不和死人打交道?这些年的确不似从前那么拼了,这才让你忘了曾经是哪里有乱子,我们就往哪里去,否则又怎么将棺材大量卖出去。”
吴掌柜听得王怜花不带喜怒的话语,这回是真的背后渗出了一身冷汗。快活王死了十年,云梦仙子也死了十年,王怜花离开了中土十年,让他习惯了葬花记的安闲日子,已经忘了曾经的王森记是何种模样。
幸而,比之喜怒无常大东家王云梦的杀人不眨眼,小东家王怜花更近赏罚分明,否则刚才他的一番话只会换来一粒毒.药。
王怜花摆了摆手没让吴掌柜辩解什么,他本已无心再涉江湖事,但留在海岛上看着沈浪与朱七七秀恩爱也没意思,要不就是和熊猫一起喝酒更没意思。
十年了,他一直对着那三张面孔总会厌的,而最重要的是那三人越发无趣,无趣到让他有时会想起不知去向的异母姐姐白飞飞。也许是该回来收个小徒弟逗趣,而且他尚有未尽的心愿。
“秦知县都被梅花大盗杀了,我又怎能不去景德镇关心他用了哪一家的棺材落葬。”王怜花没打算和吴掌柜详说内情,“我先来杭州知会你一声,你尽快通知分店的掌柜们我回来了。至于小墨墨,我就先把人带走了,以后她的工钱走我的账。”
“是,那属下先出去了。”吴掌柜临走前给了楼京墨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他有心多提醒两句,但也不敢说出王怜花正是消失在江湖间的千面公子。
屋里只剩下了两人。
王怜花一言不发地绕着楼京墨转了好几圈,似乎想要看透李大一反常态请他收徒的原因。这会见楼京墨没有露出半点好奇之色,而如此沉得住气的模样让王怜花有些手痒,直接就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究竟怎么说动小疯子的?别,你别说出来,我一定会弄明白的,左右也不那几个理由。总不至于你是李家的亲戚,不然他早让我教小欢欢武功了。”
楼京墨后退一步没让王怜花再捏第二次脸,别以为是美人就有特权,她的脸是谁都能捏的吗?必须是用心教导她的师父才行。
当下,她也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眼前的这位准师父和先师鸠摩智完全不一样。鸠摩智终得悟大智大空随风入天,这位妖孽却乐此不疲地戏弄着红尘万丈。
“哎,你怎么不说话?”王怜花未能捏完楼京墨的左脸再捏她的右脸,顿时就轻轻蹙眉露出一抹愁绪,“又不说话,又不给捏脸。难道之前说的,为我容颜倾倒是假的?”
楼京墨仿佛见证了何为西子捧心惹人怜,奈何她推定眼前人未以真容示人,对着一张假脸有什么好怜惜的。“东家,我还没满十岁,不太明白女孩要怎么为女子倾倒,更不明白要怎么为男扮女装的人倾倒。”
这下王怜花眯起了眼睛,也不再嘴角带笑,反而冷哼了一声。“别忘了,你还等我发工钱,拆穿老板很有意思?你聪明是吧?还能说动小疯子做说客是吧?行,你有本事。我正好缺一个解闷逗乐的徒弟,想要我收你为徒,就必须在今黄昏之前通过一个考验。”
王怜花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他易容的脸,“只要你能将我恢复真容,我就收你为徒。”
“好,但东家必须配合才行。”楼京墨见王怜花应了一声好,是毫不犹豫踮脚伸出双手就捏向他的脸,像揉猫脸一样能揉几下算几下。君子报仇是十年不晚,但捏脸之痛必须即刻就还。
王怜花吃痛地呲了一声,随即就抱起楼京墨,一把将她按到椅子上,“你胆子够肥啊!真是小人报仇,一炷香都等不了。”
楼京墨只恨人矮受欺压,而输人不输阵地掷地有声反驳,“是东家答应要配合我。既然要解除易容,那么我总该上手摸一摸你的易容材料。用点力气才能辨别清楚,难道你还怕这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