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会慢慢和你们解释,妈没事吧?还在手术吗?”我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徐徐问道。
“手术很久了,不知道情况怎样。”小雪见状,忍不住插了句嘴。我抬起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她顿时低下了头,面色有些尴尬。
这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脸上一脸疲色地问道:“家属呢?”
我们一窝蜂地围了上去问情况,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尽力了,还是没有抢救过来,请你们节哀。”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几欲昏倒,但是被刑风扶住了,他伏在我耳朵边小声地说了句:“坚强点,小书。”
父亲瘫倒在地,许颂和刑风连忙把他扶着坐到了长条椅上,我傻傻地望着手术室的大门,心出奇地平静,想哭却哭不出来。
小画已经和父亲抱着哭成了一团,刑风、小雪还有许颂正在劝导,而我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傻愣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木然地走到手术室的门口,喃喃地说:“妈妈,还没等到我能让您感到骄傲的那天,你就离开了吗?”
是否我们母女注定无缘?是否今生我就不应该做您的孩子?脑海里涌起一幕幕的往事,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常年病恹恹地躺在门口的躺椅上,父亲鞭笞我的时候她一声声无力地劝着,但似乎从未为我落过眼泪。母爱于我,是一种淡淡的情愫,是为她削苹果时她偶尔塞到我嘴里的一小片果肉;是为她擦身子帮她翻身时她的一声“孩子”;是我们临行前她的一声温柔的叮咛;是年少时每一年过年她塞过来的十元红包……还没能等到我们和时间和解,还没能等到我拨乱反正重新开始,还没等到我回到她身边痛哭流涕地忏悔,还没来得及对她诉说我心里的遗憾,她就这样走了,没有为我留下只言片语,走了,永远走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护士推着蒙着白布的她缓缓地从手术室里出来了。父亲发疯一样冲上前揭开了白布,声声呼喊着母亲的名字。我站在离母亲最近的地方,看着她脸上一脸的安详,我尝试着拉了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再也没有了一丝丝热度。
我把父亲推到了一边,他伏在母亲冰冷的躯体上放声痛哭,小画也大哭着,父女两分别站在母亲的两旁,没有我的位置。我靠着墙,拼命隐忍着眼泪,浑身不停地颤抖,刑风走过来不言不语地拉住了我的手,小雪将这一幕瞧在眼里,转身不再面对我们。
她或许误会了我和刑风的关系吧!不过没事,都不重要了。
许颂拉着小画,把近乎瘫软的小画抱在了怀里,小画哭了一阵之后,转身朝着我走过来便伸手用力扯住我的头发,狠狠地用手捶在我的身上,哭着喊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害死了妈妈!你怎么不去死!”
小画的话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恶毒,她的拳头一拳拳毫不留情地砸在我的身上,刑风伸手拦住了她,忍不住为我开了腔:“你再打她一下试试!”
刑风把我护在身后,大声说:“现在不是闹的时候,都是一家人,你们姐妹这时候要团结,照顾好你父亲,想好之后该怎么做!”
刑风一声喝,把小画说愣住了。她继而又放声痛哭起来,一声地喊着“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喊得我的心都碎成了渣。可是我没有哭,我很想,但是眼泪流不出来,我只觉得浑身发冷,非常地冷。
现场一阵混乱,父亲已经崩溃了,刑风于是以外人的身份吩咐着接下来要做的一切。幸好很快大伯驱车赶了过来,大伯到来后,刑风已经联系好了车把妈妈的遗体连夜运回老家。
我始终站在离妈妈不远不近的位置,没有靠近,更不想远离,心里默默地向我这位情深缘浅的母亲告别。
把妈妈的遗体运上车后,父亲跟着车走了,我们剩下几个人分别坐在大伯和刑风的车上,跟着车回去了老家。大伯带了几位老家的亲戚过来,把一切该有的仪式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我坐在刑风的车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刑风伸手过来握住我冰冷的手说:“好了,不用忍了,哭出来吧,宝贝。”
他的话好催泪啊。一句话,把我所有的眼泪都逼了出来。我哭了一路,靠在椅子上,默默地流泪,默默地回忆记忆中与母亲短暂的温馨片段。她在我的生命里存在得那么淡,她没有像别的妈妈那样疼过我,可是,她是我的母亲,我相信她的爱我的,她一定是爱我的。
“你妈妈很爱你,得知你消失的那天,你妈妈哭了。那之后就开始不说话了,吃东西也越来越少,总是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跑到村口望着那条水泥路半天不说话。昨天下午,就是站在村口的时候,一辆大卡车突然开过来,朝你妈狂按了几下喇叭,你妈受到了惊讶,一下就……”刑风缓缓说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妈妈担心我?”我一下疯了,泪如泉涌地望着刑风。他既然知道这一切,他为什么选择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我好恨,我一下扯住了他的衣领,他猛地刹住了车,很愧疚地看着我说:“对不起,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