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择端。
不是花子虚。只见那画中的女子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能够能画纸中走出来的一样,五官鲜活,表情生动。
原来金莲在起画之初,便有心的略去了一些身材、衣着之上的细节,只用大线条来表示,却在五官和表情上多下了些功夫,有意要把自己认识的那个李瓶儿的神态、韵味给展现出来,好透出她的个人风格,叫李忠更好辨认……
李瓶儿抬头一看,不觉微微有一些皱眉,却强行将这点微妙的感觉给控制住,让它不至于流露太久。
“瓶儿,我回来了!你看,我今天参加了一场有趣的晚宴,把那里的所有人物全都画了下来……”
“张先生,您画的人物果然跃然纸上……”李明亮,一个长得如同金莲画中一般模样的女子正坐在窗前,翘首以盼。
突然,只听咿呀一声,房门被推瓶儿先品了一番画,然后说话婉转:“不过,我家老爷让您来画下花府一景一物,不知您打算何时动笔呢?”
张择端听了哈哈大笑道:“瓶儿,这个急不得,花老爷请得我来,我自然要还他一副上好的园林景物图,好叫他留传后世。所以,先得润笔。”
“先生,何谓润笔?”
“你不知,笔下如有神,万玷污不得。今幸得花公公赏识,要我替他画千秋百代图,为留佳作,所以先得两轮润笔,请得神灵。”
“哪两轮润笔?”
“第一轮,先画百姓。第二轮,再画此园。只有两轮润笔过后,笔下方才有神,才可以再画花府。”
“张先生果然用心,小女子在此,代我家老爷和夫君向您道谢了!”李瓶儿微微道了个万福。
“瓶儿不必拘礼!你知道城西北处有个天王堂吗,这两天那里好生热闹,往来百姓繁多,有男有女,又有老有少,托天王堂的福,我今天在晚宴上,百姓图已经画成了,就是这张……”
“天王堂?”李瓶儿一愣。
“对,怎么了?哦,我明白了,你是闺门中儿女,定是不明白那天王堂是什么所在、来历了,我跟你讲,其实它原是军中庙堂,自前朝唐时兴起,为保国泰民安,战事告捷的意思,只是传至我朝后,现已国富而民强,天下太平,一片势好,因此,那所在便渐渐荒废了,没想到,这清河的天王堂,竟然在不久前,被两个叫花子给占了,其中一个叫花子还阴错阳差的得了一房妻,你说好笑不好笑……”
“先生,既然第一轮润笔已成,那么,明日开始,是不是就可以开始画此园中景色了?”
“那是自然。”
“瓶儿跪求先生一件事。”李瓶儿说着,突然离了席,朝张择端跪下。
“瓶儿,快快请起,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依你……”张择端要伸手去扶李瓶儿,李瓶儿却连退两步,连忙自行站起。
“先生,您要画此园,便画此园罢。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叫下人办到,绝不敢怠慢了先生。只不过,我已身为人妻,且刚过得夫门就已离家两三日,恐家中夫君念及,还望先生放我归家罢。”
“哎——此话怎讲?你来此园助我润笔本是你家老爷的意思,我不过奉命尊从罢了。你却要知道,两轮润笔,第一轮为轻,第二轮为重,第二轮若不得圆满,那千秋百代图便自然画不成,就算画得成,也没有神韵。你自己掂量轻重吧!”张择端不急不忙,嘻皮笑脸。
“怎么就百姓为轻,园子为重?”李瓶儿不解道:“就算各有轻重,你自画你的园子,又干我何事?”
“瓶儿,我看你分明是个识大体的姑娘,怎么三番两次的连这点道理都悟不通。画百姓图,一蹴而就。讲究洒脱豪放。画园子图,却讲究细致,图的就是一个闲情逸致。偌大一个园子,若是无美人坐镇,那便只有景没有色,不成景色,而园中无人,也成不得一个圆满……所以,便缺不了你这么一个润笔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