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顿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正心安理得地坐在他身上。急忙跳起来,却把他的腰带给扯松了,严恺之想也没想,伸手就捏住她的手。“姑娘,请自重!”若说原本只是困窘,看严恺之从她挂饰上解下缠住的流苏,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衫,仿佛一副刚刚被霸王硬上弓的模样。韶华小脸烫到可以煎熟一颗鸡蛋,若她此时能看镜子,定然能明白红颜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即便此刻有镜子,大概她也没心思看,只巴不得把所有目击者都灭口。
就在韶华困窘得无地自容时,忽然听到有人出声,“五娘?”
她回头一看,一个和宋煜差不多身材的男子,一身银色菱纹衣缘宝蓝色直裰,头戴玄色儒巾,端的是一脸鹰扬虎视。韶华心中不禁纳闷,这年头,读书人都要比习武之人长得宽肩厚背?她没记错的话,严恺之才是那个正经的武将出身,可怎么跟另外两人一比起来,个头都要显得娇小许多。
“李探花?”宋煜看着那人,忽然惊讶地说不出话。
“往事不足提,叫我斯年便可。宋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李斯年阔步走来,给严恺之和宋煜作了一揖,客套地道:“听闻严侍卫旗开得胜,正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李兄过奖了。”严恺之对李斯年抱拳,眼角却落到被李斯年悄悄拉着身后的韶华。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回来的,耳朵还真尖啊!”宋煜对李家兄弟可谓是又爱又恨,同是一年的举子。结果人家隔年一门两进士,还是同为一甲,而他灰溜溜的连三甲都混不上。在家里没少被数落,整日以“李家郎君”为教训的对象,害他背地里没少埋汰二人。
好在他家并不缺他一个进士身份,看他连考两次都落榜,也就放任归去。
但是好事的人都常常拿他跟李斯年相比,原因就是,那一年的秋闱,他们两人是最后进场。进贡院的考子,即便不是清瘦羸弱,也是形影轻便。对一般人来说,无论如何,寒窗苦读的人没理由会长得如此像武将高大威猛才是。而李斯年和宋煜两人一样是高大魁梧,愣像两座门神,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武举走错考场。那守门的士兵还不足宋煜的一半身材,被吓得瑟瑟发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进去通报。索性他们还是顺利进去考试,不过“武举文考”的笑话就一直流传下来。
“刚刚回来,未进城门已经听到百姓将严侍卫的战绩传得沸沸扬扬,想要不知道也难。”李斯年微微一笑,软化了严肃的表情,“我一身风尘,不好打扰两位雅兴,改日再登门拜访。”
“随时恭迎。”严恺之抱拳相送。
看李斯年将韶华带走,宋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急忙喊道:“等等!李兄认识这位小娘子?!”
李斯年顿了脚步,侧身看他一眼,点点头,“嗯,我家偷溜出来的,正好遇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韶华看李斯年轻描淡写地模样,心里有些感激他雪中送炭的出现,可忍不住腹诽一句,她刚刚差点就冒犯了。
“咦?是哪位娘子,我怎么没听说过,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哎呦!”宋煜八卦地走上来,被严恺之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
“扭伤了?我扶你回去吧。”严恺之作势过来搀扶宋煜,对李斯年点了点头,“李兄,咱们改日再会。”说完,又望了韶华一眼。
韶华正暗想着,原来严恺之也会她那一招,结果抬眼与他对了正着,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立刻又升了起来,立刻尴尬地转开脸。等她再次抬头,严恺之已经和宋煜走远,她遗憾地着下次见他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询问:“你还想去哪?”
韶华这才醒悟,她身边还有一尊大佛,而且这才是最不好打发的。
她讪笑地看了李斯年,从他们的对话,她也猜得出:眼前这身材高大的男子是自家二堂兄,盛京四君子之一的李探花,李斯年。
“我、我这就准备回去。”韶华扫扫身上的尘土,忽然发现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地藏经不见了,着急地四下寻找。
“你在找这个?”李斯年拿着一本经书,看着韶华一脸欣喜,随意一翻,眼睛亮了亮,“你上哪得到这经书的?”百川阁中有数百卷书册,再加上李阁老素来也爱收藏,所以李斯年见过缡纭夫人的真迹。这乍一看,白纸黑字的云卷体,不由得心里吃惊。稍定了定神后,才发现,这上面的字迹显然是新写的,墨迹还新亮。再抬眼打量韶华时,脸色稍霁,“这是你写的?”
韶华知道这头一关必先绕过李斯年,所以也不掩饰,点点头。
“嗯,这经书我没收了,赶紧跟我回家吧。“李斯年想也没想就把经书收进袖子里,转身就走。
韶华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斯年的背影,这是赤果果的勒索,急得喊道:“二、二哥哥,这经书是我抄了好几个夜晚的,你不能……”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斯年轻蔑的微笑,“如果你不想被家里知道你偷跑出来的话,就赶紧走吧。”
一句话戳中她的软肋,韶华忿忿地骂了一句:小人!然后认命地跟上李斯年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