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说着,往桌子上摆了一副碗筷。
老张有些激动。自打做乞丐之后,他很久已经没有用碗筷吃过东西了。他着急慌忙的抓起筷子,这才看见自己手上的污垢,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将筷子给放了下去。
老妇人看见了,眯眼一笑,说:“不打紧的,都是穷苦人,没那些个讲究。对了,我这眼神儿不好,就辛苦你自个儿打饭吧。”
“谢……谢谢!”
不等老妇人说完,老张就端起碗筷冲到了锅旁。锅里满满地都是肉,老张装了整整一大碗。
美味当前,老张再也顾不得什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碗,两碗,没用多大会儿,妇人的汤锅就见了底儿。老张抚着圆溜溜的肚皮,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睁开眼,这才发现,老妇人一直坐在自己的对面,用那双半眯着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老张看着自己眼前的碗筷,吞吞吐吐地问了句:“您老是不是还没吃呢?”
“不打紧的,你吃饱了吗?”
“吃……吃饱了。”
“好吃吗?”
“好吃!”老张说着,又摸了摸自己圆溜溜的肚皮:“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香的一顿。”
“好吃就行。”老妇人说着站了起来。
老张舔弄了一下嘴唇,看着老妇人的侧影问了句:“人家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您老炖的这锅,该不是驴肉吧?”
“想知道?”
老妇人回过头来,阴恻恻的问了老张一句。
老张嘿嘿笑着,没有回答。
“我这肉,可是比龙肉还要香的东西。你若是没有吃饱,我那后头屋子里还有。要不,你再带点儿回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的。都是穷苦人,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
老妇人说着,将打开的锅盖重新盖了回去,然后弯腰走到门口,摸索到自己的拐杖之后,就推开门,朝着草屋后面走去。老张抱着吃的圆溜溜的肚子站了起来,他心想着,吃了这顿没下顿,既然人家主动开口了,不妨就再带一些肉回去。
绕过草屋,老张看见了一间低矮的石头垒成的屋子。他有些纳闷,纳闷这庄子里怎么还会有用石头搭成的屋子。再一想,老妇人是独自居住的,这石头屋子,兴许是她家人活着的时候给垒的。都是穷人,穷人就只配住这些草屋,石屋啥的。
石屋里也亮着一盏灯,但比草屋里的灯光暗些。老张刚进去,就瞧见了一口大锅。那口锅,他有些眼熟,很像是年轻时候当兵打仗时伙夫用的那种大锅。锅下燃着一堆柴火,里头也“咕嘟咕嘟”地响着。
老妇人看了老张一眼,老张走过去,将锅盖掀开。一阵蒸汽升起,差点熏了他的眼睛。待蒸汽散去,只见汤锅里炖着许多的东西。老张忍不住拿起汤勺搅了两下,汤勺碰到一个东西,他费力气的舀起来,才发现那是一个婴儿。
只见这个婴儿侧身蜷缩在汤锅里,姿势就像是还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老张有些心惊,可那汤勺就像是长在他的手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汤锅里,婴儿随着蒸汽转了一个身,他看见了那婴儿的表情。
他的眉头微皱着,嘴角向下,似乎是在哭泣。老张想,他一定是在悲戚自己的命运,悲戚自己还来不及长大,就变成了汤锅里的一堆肉。
就在老张惊慌无措的时候,汤锅里的婴儿张开了嘴,然后他的眼睛也张开了。
他笑嘻嘻地盯着老张,问他:“我的肉,好吃吗?”
老张倒退了一步,手里的汤勺跟着落了下去。他抬起头,一边看着老妇人,一边用手指着汤锅,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就是我刚刚喝的……”
老妇人点点头,拄着拐杖,走到了老张跟前。嘴角上扬,问了句:“好喝吧?香吧?”
老张“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胃里开始拼命的翻腾。
“这孩子……”
“是我的儿子,准确地说,是当年被你们从我肚子里夺去的孩子。张爷,你还记得我吗?”老妇人凑近了老张:“你仔细看看我的这张脸,你还记得我吗?”
备注:和骨烂——有史记载,宋朝高宗绍兴三年,曾有吃人肉的场面,同时还有了称呼:瘦的男女叫“饶把火”;女孩子叫“下羹羊”,小朋友叫“和骨烂”,这些被吃的人,统一被称做“两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