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一盏茶的工夫,鬼差来报,人犯已经带到殿外。
“到了就带进来啊!这点事还用本官再说二遍吗?一群废物!!”孔由狗眼圆翻甚是叫嚣,片刻不到,苏洛凌被带入殿内,我一看就惊了,只见四个鬼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用锁链拉来了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只见此女披头散发神情恍惚,脖子上还套着只有押送重刑犯时才会用到的混铁大枷,据说此枷重约三百斤,即便是那些在阳间杀人越货的魁梧莽夫,带上此枷也必须由四个鬼差分四个方向用铁链拉着才能正常走路,否则头重脚轻根本没法站稳。对于鬼而言,身上的一般轻伤是可以快速复原的,既然带到了大殿仍然能看出浑身的伤,便只能说明一点,就是直到鬼差把她带来的前一刻,她仍在挨打。
“大胆刁妇,二郎真君杨大人在此,还不快跪下!!”没等孔由嚷嚷完,苏洛凌便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大殿之上,不是因为我在此,而是因为实在背不动那三百斤重的铁枷了。
“她……她是苏洛凌?”我转过头瞪着眼看着孔由,“她……她还不到二十岁,到……到底犯了什么重罪,要受如此重刑?”
“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孔由一本正经满脸的假严肃,一摆手打发走了拉铁链的鬼差,“大人有所不知啊,此刁妇阳寿与生死簿不符,且无嗣而孕,定有天大的蹊跷!此女天定寿元七十有二,本应终生不嫁,无子无嗣,但其卒时却不到二十,且有孕在身,这是其一;其二:据其招供,其夫名曰李佑铭,其公名曰李盛华,然李盛华本应无嗣,下官翻遍生死簿,阳间确无李佑铭其人,这刁妇分明是蓄意编造谎言欺瞒下官,实乃罪不容恕啊!”
“那你把她打成这样,问出实话了吗?”我从头到脚重新把这孔由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禁暗自感叹,生命诚可贵,当官价更高啊。若武成王当初没给他升官,这孙子或许还能多活几天,现在可好,把哪吒的女友打得面目全非,哪吒是个被人踩一下脚都恨不得能把对方整条腿都卸下来的人,别看我比他厉害但我不敢惹他。如今你个孔由把他媳妇打成这样,不出意外的话,你小子死在凶手前边基本上是没什么悬念的。
“这刁妇嘴硬的很,一口咬定那个子虚乌有的李佑铭就是他夫君,大刑用尽却始终不肯招供!”孔由理直气壮道。
“所以……你就把她打成这样?你就没去阳间实地调查一下?”大刑用尽,这个词要是让哪吒听到……那个场景,我已经不忍心再往下想了。
“杨大人有所不知,阴司断案全看生死簿,想那每日到达阴司的冤魂恶鬼何止千万?心怀侥幸者有之,瞒天过海者有之,倘若逐一实查,可要查到何年何月?下官此举,实乃按律行事啊……”看我表情不对,孔由自己似乎也在琢磨,“杨大人,此刁妇既然不是大人的朋友,不知大人找她,所为何事呢?”
“她的确不是我的朋友,但你知道,她是谁的朋友么?”我呵呵一声冷笑。
“大人,莫要吓唬卑职,请大人明示!”孔由也知道我瞧不上他,此时见我笑呵呵的似乎是在幸灾乐祸,可能也猜出自己在一个姑娘身上大耍官威,貌似是耍出祸了。
“她的确是李佑铭的女朋友,怀的也是李佑铭的孩子!”
“杨大人的意思是,她并未欺瞒卑职?”孔由也是一愣,“可是下官曾翻遍阴间的生死簿,也没有李佑铭这个人啊!”
“你去查查有没有杨冲和李长龙?”我斜眼看着孔由,只见这孙子似乎真的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表面上虽然镇定,但额头上却满是汗水。
“此二人是谁?”孔由呼吸速度明显加快。
“杨冲是我,李长龙是南天门守备司的雷将军。”我冷冷一笑,玉帝派下凡的正神,岂会记录在你阴司的生死簿之上?
“那……那……那李佑铭又是何人?”孔由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痉挛了。
“三爷。”我把嘴贴近了孔由的耳朵,轻声细语,“三太子,哪吒。”
孔由,大周官差,齐城左丘人,鬼历一千零一十八年二月,入阴司为鬼捕;并于鬼历三千二百七十二年六月,受东岳大帝武成王黄飞虎之命晋职为提典大殿问丧判官;且于数日之后,在未经任何实地调查的情况下,以刑讯逼供等非法手段,将天庭兵马司威灵将军、兵马司佑固山大营风骑都慰、圣封三坛海会真君哪吒的女朋友、总掌天庭兵马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的准儿媳苏洛凌,打成了花瓜。
上面这段话,应该可以作为孔由的墓志铭刻碑待用了,因为此人的享年,应该很快就可以推算出来了。
“杨!大!人!”孔由两行泪水刷的一下便涌出了眼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我跟前,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大人啊!大人你可要救救小的啊……大人……!”这是真哭,眼泪把我的裤腿都打湿了。叫了好几天的卑职,终于又变回“小的”了。当时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这孙子血和汗都流了,唯独没流过泪,不是因为他够爷们,而是因为他知道我肯定不会真的杀他。
在天庭,我是个出了名的规矩人,管着我的,除了天条,还有原则。
哪吒不一样,只有天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