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太师府就一定要向晋国公府低头折腰,但这回的确是赵家理亏,总不能认为交恶原本友好的人家大无所谓。
此时季候已经转凉,廊庑底下坐得久了,多少会觉风寒栗冽砭人肌骨,好在是春归经过一番努力把茶室布置出来,让这间兰庭无睱顾及的半成品增添不少情致,此时把避风的侧窗推开,刚好能让下昼的阳光铺照进来,倚窗而坐便可沐暖,窗外正是一树落英缤纷,像造物的画笔描绘秋意渐浓,一枚黄叶舞入窗内案角,人见了却懒拂拭。
兰庭仿佛极易随景致而让心境恬裕,又手边一盏热茶似乎也让他的心头落下一点暖意,纵然是今日突生的一桩烦堵事,也不再影响他的情绪,提及时像是闲话家常了:“董公虽怪二妹妹胡言乱语,倒也能够见谅她年少不通情理,不至于为难晚辈。易夫人却是最重礼矩,也严以律己,虽是也说了原谅的话,今后恐怕不会再让董家闺秀交近二妹妹了,这样也好,好教二妹妹明白不通事理的后果,论是出身如何尊贵,居心不正也无法赢得他人的礼敬。”
“我与董姑娘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也确能看出她品行端直,不愧大家闺秀的风范。”春归想想,还是觉得应该把一件事知会兰庭:“昨日宴集上,虽因险生一场事故我并无专注其余客人,但除了董姑娘外,仍留意见陶家表妹,她似乎极其怨恨二妹妹,处心积虑想让二妹妹声名狼藉。”
兰庭微微蹙眉:“这些年陶家表姑娘虽说常来咱们家小住,不过我并未见过几面,不大知道她的性情,却也没听说她和咱们家中的女孩争执结怨,不知是不是二妹妹太过要强才得罪了人。”
“二妹妹虽说要强,又因大夫人的缘故对陶表妹心怀成见,总不过是嘴巴上厉害些,哪里至于就结下了深仇大恨?我看陶表妹虽说不比二妹妹年长太多,但心机城府却深沉不少,论来不至于为几句言语便如此记恨。”
兰庭看向春归:“虽说有些为难辉辉,不过我还是有一不情之请,望你日后多多照看二妹妹一些,母亲过世时她尚在襁褓,祖父当年又忙于朝政,实在无睱顾及闺中女子的德育,祖母……又是一味的溺爱宠纵,我虽说还算能拿住她的七寸,可也不能常在内宅督促。”
春归立时拿出端正真诚的态度:“好说好说。”
偏是她这般一本正经,却能把兰庭逗得一笑,他好像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世俗把洞房花烛夜的婚礼,并列为他乡遇故、久旱逢霖的人生四喜了,原来生活里多了这样的一人,果然增添不少情致,让他觉得山水之间、书房之外,斥鷃园这所居院里有朝一日竟也能成为他牵挂的地方,仿佛身边坐着这么一人,眼里看着这么一人,心灵便能得到真正的安恬。
不过也就是眨眼之间,这样的安恬没想到就能被郁闷取而代之,让赵大才子一贯自诩稳定的心态变得忽阴忽晴,开始怀疑他经过十年时间不懈努力的修养。
这大约就是男女之情的不同凡响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