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二姑娘兰心,经过上回一场风波,她倒是消停下来,虽然对待春归仍是爱搭不理的模样,总归不敢再当面挑衅了。春归既然答应了兰庭多多关照小姑子,隔三岔五的便去抱幽馆看望,只可惜她的一片热忱并未赢得小姑子半点回报,兰心妹妹从未投桃报李来过一回斥鷃园,春归觉得自己就快关照不下去了。
不过费嬷嬷对庭大奶奶任劳任怨关照小姑子这一事体上,表达了高度的认同和赞许,只是春归并不在意她的褒奖罢了。
说起这尊菩萨,倒不像曹妈妈般的居心不正,无论在多少事体上她对春归都是颇有微辞,但十分谨守尊卑有别的本份,只行劝谏,从不逾矩,真论来春归对她也并不厌恶,只是两人的观念相去太远,春归也实在无法真心敬服。
又不得不提的人还有个和柔,有那二十两白银的铺垫,她和钏儿逐渐打得火热,但正如春归所料,鉴于粗使丫鬟钏儿作用有限,和柔也无非是通过她及她的父兄往朱家捎传口信而已,可莫说曹妈妈如今是鞭长莫及,因为兰庭公然的翻脸,朱家从老太爷到舅夫人,再无一人登门来访,他们也不敢和声威仍重的太师府敌对,所以心中虽然怨懑,却没有传播兰庭违逆亲长的谤言,和柔就算捎递口信去朱家,实际也得不到任何的声援。
不管朱夫人生前对和柔有怎生安排,也不管她准姨娘的地位是否得到了老太太的默许,总归是在兰庭入仕授职之前,依循轩翥堂的家规,不能触犯“白身无职者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国法,所以关于正式认可和柔为妾的事,太师府里无人提起,春归也便懒得在这个人和这件事上废神——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她真是越来越懒了。
没想到眼看除夕将近,一场风波平地而生,由不得春归不废心神。
这日已是腊月二十四,按例要扫房祭灶,正式准备迎春,就算兰庭处于备考春闱的关键时候,到这天也从外院书房搬回了内宅居院,只是照旧仍要挑灯夜读,不同只是换个地方罢了,春归早已把间暖阁收拾布置妥当,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里头干脆还安放好床榻,方便兰庭干脆在这里休息,省得困倦时还要过去卧房。
为了保证兰庭不受打扰,春归当然不会跑去红袖添香,但暖阁外头也不能完全没有人听候,以备兰庭有何不时之需,故而春归便安排了几个丫鬟轮留当值——斥鷃园早已不便僮仆夜宿,宋妈妈和费嬷嬷又都有了岁数,天寒地冻的怎好烦劳她们顶风冒雪熬夜当差?
鉴于和柔的特殊身份,且还有费嬷嬷目光炯炯的督促,春归总不好单单把她排除在外,是以除了在汾阳时就惹得赵大爷烦心窝火的娇枝之外,但凡是斥鷃园里有资格斟茶倒水的丫鬟,春归都安排了她们轮留当值,无一例外。
头一天夜里倒还相安无事风平浪静,怎知到了第二日晚上,已经是三更半夜,春归早已酣然入梦睡得香甜,突然就被一阵暴力推搡,春归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好一阵才看清对她施加暴力的人。
“菊丫头你吃错药了?”大奶奶的起床气自来就极严重。
“若不是十万火急,奴婢哪敢吵扰大奶奶的美梦?大奶奶快起来去看看吧,和柔那个恬不知耻的贱婢,她、她、她!”菊羞憋了半天,似乎都没脸把话说出口,急得连连跺脚:“大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和柔竟然还有脸喊冤,说她是被人陷害,费嬷嬷本已经睡下了,也不知是哪个嘴快的奴婢惊动了她老人家,也请大奶奶去理断这件事故呢。”
夜深人静的暧昧时刻,关门闭院的内宅居室,暖阁里挑灯夜读的男主人,廊庑底听候当值的俏丫鬟,又能闹出哪样事体来?
春归扶着额头,心说和柔姑娘可真不省心,偏挑这个时辰闹事,还把赵大爷给激怒了,她能落着什么好?但怎么看,她也不是蠢笨莽撞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风波不简单啊。
大奶奶却也只好起身穿衣,由得菊羞三下两下胡乱替她挽好头发,从被窝里拿出个汤婆子来抱在怀中,刚一出门,仍然被寒风冻得一哆嗦。
大奶奶的情绪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