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青萍的话,冯莨琦还是恭顺侯世子的时候,因为冯父在军中的威望,就十分的受先帝忌防,再兼着冯父因为行伍出身养成的脾性也十分耿直火爆,非但不会在当时朝野上下那些妖魔鬼怪面前屈腰折节,还屡屡的冲撞冒犯,当年就险些被陷害得夺爵抄家。
好在那时两广不甚太平,桂王又再谋逆,先帝暂时顾不上收拾其实已经有名无权的恭顺侯府,待两广平定,冯父又已经病故,冯莨琦自从袭爵和父亲完全不是一路的行事作风,虽也不至于上赶着谄媚所谓的近臣权贵,但整日间听曲唱戏、不务正业,渐渐也就丧失了军中声望,乐乐呵呵当他的闲散侯爷。
不过冯莨琦骨子里仍旧保留下先祖亡父遗留的一股子傲气,结果临了临了,仍然是损折于权贵之手。
青萍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眼泪直掉:“老爷从前虽为勋贵,可从来没有做为过仗势欺人的事,否则要真是个张狂暴戾的性情,又怎会为一个戏子打抱不平结为挚交知己?更不说太太从来与人交善,纵使是遭受到了冤屈,也从来不曾怨天尤人,只道一家骨肉仍然还在,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听说今上仁厚,想来不至于因为这点争执闲气便下令夺爵抄家,冯公当初究竟是什么罪名?”这是春归心底的疑惑,一直还没机会问过兰庭。
到今日太师府的流水宴仍未结束,里头外头的一堆的事务,兰庭天不亮便去了前院忙碌,就连春归也没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闲情逸志,天色才亮便自觉的唤了婢女进来服侍梳洗,倒是把菊羞都惊了一惊,不明白好容易这三日因为设宴,老太太特意免了晚辈们的晨昏定省,大奶奶竟然没有趁机偷懒?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风波在前,生死成败攸关,哪里还敢偷懒?春归看着菊羞惊异的神色只有长叹一声。
她现在也仔细的听青萍说话:“是附逆之罪!”
青萍说着话已然膝跪在地:“奴婢原本也并不知道这些仔细,只是今日去见太太,太太才对奴婢把来龙去脉道说分明,奴婢知道太太的意思,就是想借奴婢之口向大爷、大奶奶申诉,想要请托大爷、大奶奶为老爷上呈冤情!奴婢不敢请求大奶奶什么,但大奶奶垂询,奴婢自当将太太的话一字不改转述。”
春归也料到韦氏会有些想法,毕竟冯公已然为此丧命,太孙、高家再是怎么气焰熏天,冯公的家眷若还有一分骨气,也再不能忍恨吞声。
她示意青萍无须顾虑尽可直言。
“冯家老太爷在世时,曾经镇守金龙峒,故而与桂王颇有相交,然亦只是军务供需上的来往,并不存在私情密谊,后桂王密谋叛乱,曾遣心腹递书予老太爷,老太爷当时已经病重,侯府事务皆由老爷接管,老爷想着先帝对恭顺侯府原本便存顾忌,且当时桂王欲行谋逆的奏章一早就已传递入京,却被宫里的太监截留不肯上呈,就算老爷将密信及信使一齐上交朝堂,说不定仍然不能洗清谋逆的罪名,反而还会授之以柄,故而老爷将信件焚毁,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关于先帝时两广兵乱之事,春归倒是听兰庭提起过,且知道那场叛乱之所以能得平息,追溯起来还是凤翁的功劳,但没想到冯莨琦被夺爵抄家竟然也与此事有关。
“老爷没想到的是,事隔多年,竟然会因与高家五爷为闲事争执,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察出了端倪,但冯家从未行为过附逆之事,至多也是知情不报,可宋国公府捏造证据,使人参了老爷一个附逆大罪!皇上采信了高党的证控,将老爷以附逆之罪治办,不过皇上宅心仁厚,最终决定宽赦老爷死罪而只处以抄家夺爵。可太子妃认为老爷不死,不足以平高五爷之气恨,宋国公府的人已经不只一次当众叫嚣,声称必定不会放过老爷,要让天下人都明白,敢辱高家者,就是自寻死路。”
春归把青萍扶了起来,让梅妒递了块帕子给她擦眼泪,把兰庭的话酌情告诉她以为安慰:“大爷说了,这次遇刺者不仅仅是冯公,还有石府尹也险遭不测,这是在湟湟国都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恶行,皇上已经下令了厂卫务必彻察,若真与宋国公府有关,皇上必定也会秉持公正,不会让朝廷命官及无辜之人遭受不法而行恶者逍遥放肆。”
青萍虽只是个奴婢下人,也明白这事关系到太子妃与太孙牵连广泛,并不是太师府一门出面主持公道就能立即有结果这样的轻松容易,且直接与太孙殿下对抗也极有可能引火烧身,她当然不会为了旧东家逼迫新主人做出什么承诺,只最后代韦大娘子传话,希望春归能亲自见一见她。
冯家毕竟已经被夺爵,莫说太师府的老太太、彭夫人等女眷,便是春归其实也无需前往吊唁,冯家也不可能向各大府邸递送讣文,倘若不是青萍前往看望韦大娘子,韦大娘子体会了春归的善意,她怕也不会提出这般看似冒昧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