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的确已经许久未曾过问过政务,也已经许久没和皇后说这么长的话了,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但看着皇后也是一把年纪了还老脸羞红,杵在这里低声下气的模样,到底还是心有不忍。
“事到如今,你还念念不忘为太孙保着高氏一门臂膀,就没醒悟他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哪能起到丁点扶持的作用?拖累还差不多!石德芳只是轻伤?你还盼望着高家人对他再下毒手让他死于非命不成?你仔细想想吧!皇上可比得先帝?纵然是眼看万、郑两门如今不再扶持东宫,皇上会不会因为他们的煽风点火就对太孙失望,就立意废储?!你口口声声谛儿的情份,不是只有你这个怀胎十月的亲娘才记挂着谛儿,皇上这些年来,又何尝不顾念着长子的早亡,父子祖孙之情!”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王太后也不在意沈皇后是否心服口服了:“我还要提醒你,不要以为你做那些事就能瞒人耳目,你今日这般心急火燎的来慈宁宫求我,可是仅仅因为朝野上下的物议沸腾?你分明是已经知道了高得宜和陶啸深两人已经察出了确实罪证,这才摁捺不住生怕皇上震怒之余立意废储!厂卫里你都敢安插耳目,行事还如此的肆无忌惮,我看你非但没有悔悟,反而被高氏影响,一步步的越发胆大妄为了!东厂和锦衣卫,论是眼下如何的人心不齐漏洞百出,名义上可还是直属皇上管令的天子密署,就算皇上顾念夫妻情义不至于怪罪你,可你这样授人以柄……你和高氏有什么两样?这是要齐心协力的把太孙拖下储位啊!”
皇后彻底的不敢吭声了。
“我给你指条明路,不要为宋国公府求情,更不要主动提什么不能废储的话,你还是好好约束约束高氏,尤其是教导太孙何为是非黑白,这个案子闹到这个地步,两条人命!不是申斥几句或者让高稷担罪就能平息了,高氏必定叫嚣,你这皇后可千万不能再助纣为虐。”
说完这话王太后终于把肚子里憋了许久的千回百转一声叹息“唉”出,挥挥手:“我也不要你应诺什么,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这话有没道理吧。”
皇后只好福身告辞,颤颤巍巍的走了,只没多久又颤颤巍巍的走了回来:“臣妾惭愧,险些忘了正事……母后寿诞将至,虽说早有示意不愿大操大办,只请自家的亲朋那日来宫中饮宴,但臣妾身为子媳,理当为母后操办寿宴方是孝顺。”
王太后:……
真孝顺啊,孝顺得险些都置之脑后了。
但王太后实在不是个刁钻的婆婆,没有挑剔儿媳这一普遍喜好,也能体谅皇后这些年来心心念念都在固储,偏偏力不从心有如惊弓之鸟的惶恐,莫说她的寿诞,怕是连皇帝的圣诞她都忘去了爪哇国还得依靠宫人们的提醒。
“行吧,就由你操办,不过除了往年来的那些女眷,这回记得给我多请一位。”王太后道。
“敬请母后嘱咐。”
“论来她也是你的晚辈了,就是咱们新科状元郎赵迳勿的妻子顾氏。”
沈皇后眼中一亮:“母后怎么想起请她?”
“是我们家的阿舒,上回入宫时就不住嘴的在我跟前念叨,说顾氏怎么怎么的诙谐有趣,说得我这老婆子心里发痒,不见一见她都觉得肠子里抓挠得慌。”
沈皇后连忙应了,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真恳的笑容。
王太后再一次目送皇后颤颤巍巍的走远,扶着老宫人的手也从罗汉床上起来缓缓的踱步,闷了良久才“卟哧”笑出声来:“这么些年了,皇后比起当年选为太子妃时,性情可是天差地远截然不同了,唯一执着的还是那双天足,今日她这样心急火燎的态势,居然还能装作三寸金莲的行走,看着她这样,我才觉得还有一点熟悉。”
萧宫令也笑道:“小沈夫人和皇后从前的性情,实在是很相似的,太后娘娘却一直更欢喜小沈夫人几分。”
“小沈比皇后坦率,但说来也怪不着皇后,这个宫廷啊……天真坦率是活不下去的,还是小沈的福气好,我真有些好奇,她这回为长子挑了个什么样的媳妇,连阿舒都赞不绝口的。”
“六殿下不是还念叨,息生馆的聚谈,赵大公子不是还特意向他们引荐了内眷?赵大公子这样爱重的人,想来真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