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国,开元二百十三年春,万物生长之际,庆尧帝登基大赦天下。
春雨过后,村野间湿冷透骨。
平日里人迹罕至的茅草屋中,今日多出了好几个极有气势的贵人。
只有柳云锦知道,这些人都是皇宫里的奴才。奉了自己“好妹妹”的懿旨,来送自己上路。
几个穿宫裙,戴珠花的老嬷嬷,鄙夷嘲讽地扫视了一眼蜷缩在地上,衣不蔽体的可怜女子。
“真看不出来,当年不可一世的皇后,也会像母狗一样活着,人尽可夫!”一个老嬷嬷斜着眼睛,尖酸刻薄道。
跪着的柳云锦抬起眼睛,透过乱草般的长发阴冷地盯着她。
她在被逐出皇宫之前,被柳云熙毒哑了嗓子,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当年的真相,戳穿当今“堪为国母”的熙贵妃的丑恶嘴脸。
望着柳云锦淬毒的目光,老嬷嬷恶从胆边生,反正大皇子已经死了,这个女人又是废后罪人,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老嬷嬷抬起手,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柳云锦的脸上,打得柳云锦脸往旁边一偏,一颗牙和着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还不服气吗?”老嬷嬷伸手理了理自己的珠花,“你的儿子都已经死了,还指望他登上皇位之后,将你从这破草屋里接回去?柳云锦你的美梦该醒了!”
枯瘦的手从后面的太监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朝着柳云锦的面前一扔。
盒子跌落在地,从里面咕噜噜地滚出一个头来。
年轻俊美的脸庞显得狰狞,一双眼睛突起,似乎不敢相信死前发生的事情。唇边漆黑的血迹粘着地上的尘土,显得狼狈而可悲。
锦儿!这是她的儿子——慕容锦!
“不……”一声悲鸣带着心头血,从她残破的嗓子中挤出。
无尽的恨意滔天而来,凝成巨浪在柳云锦的眼中翻滚着。
痛意,蚀骨断肠的痛意在她浑身上下游走,又是一口血从她的唇边溢出。
她跪着爬到头颅面前,将干硬的头颅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眼底腥红如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锦儿害怕雷声,母妃抱着锦儿睡觉好不好?”
“等锦儿长大了,就帮母妃报仇,让当年陷害母妃的人都下地狱……”
这些话都历历在耳,但她的锦儿却已经死了,还被残忍地割下头颅送到了她的面前。
是柳云熙,一定是柳云熙干的。锦儿是慕容阁的儿子,就算慕容阁再不喜他,也绝不会将他残忍杀死。只有柳云熙毫无顾忌,任何挡了她荣华富贵之路的人,她都会毫不手软地除去。
自己已经成了废后,成了荒野间的野狗,她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儿子?
宫里的老嬷嬷满意地望着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儿子头颅,发出干哑叫声的疯妇。越是这样折磨她,等回到了皇宫就越是能得到熙贵妃的赏赐。
“柳云熙就算我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柳云锦跪在地上,心底嘶哑地嚎叫出声,唇角裂开,怨恨如鬼。
看到她这幅疯癫的样子,老嬷嬷的心底有些发毛。
“行了,时辰到了,将这个疯妇送了上路吧!”老嬷嬷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冷冷地望着柳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