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澈市。
在客厅的一角,复古立式座钟的钟摆规律地摆动着,一下,一下。朱鸾歪在沙发上,闲闲地盯着看,看到在心底能随着钟摆的节奏默默地发出嗒嗒声时,“当”的一声,时针指向了晚上十点。
朱鸾起身到窗边看了一眼,虽然依然在嘈切作响,但雨势已经比最初时小了不少。
烛龙还是没有回来。小天狗困得直打跌,蹭到朱鸾脚边,抬头“榴榴”叫了两声。
朱鸾打了个呵欠,接话道:“我比你更困,你好歹白天还能补补觉,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小天狗又转了一圈,朱鸾便点头道:“好吧,不等了。回屋睡觉。”
朱鸾揉几下眼睛,正要弯腰把小天狗抱起来,小天狗却翘着尾巴,一溜小跑拐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可能是因为一直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小天狗的胃口很不错,睡觉前总喜欢先往肚子里塞点东西。朱鸾知道小天狗的习惯,懒得等它,便自己先摇摇晃晃地上了二楼。
二楼书房的灯还亮着,朱鸾路过时,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传了出来,应该是朱英武和白骁鸣正在讨论什么。
朱鸾自然没有去偷听二人交谈内容的意思,只是偏偏巧过了头,就在他路过的书房门口的一刹那,屋外又是一道轰隆雷声炸响,朱鸾一愣,又想起了傍晚时分的那个梦。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面色苍白的白骁鸣,以血相救的朱英武,萦绕在两人之间的那种沉重而绝望的氛围……那种真实到令人呼吸困难的压抑,哪怕身为一位旁观者,也让朱鸾有种感同身受的痛楚。
朱英武的爷爷与应龙是至交,当年他爷爷离世,将幼年的朱英武托付给了应龙。而当年凤皇诸事缠身,同样没时间照看朱鸾,便干脆也将朱鸾丢在了阴山。两人年纪相仿,自然就玩到了一起。哪怕到了后来,两人一个在人界流浪,一个被圈在阴山,这些年来也从未断过联系。
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亲厚,可以说在整个山海界,朱英武就是那个朱鸾最信任看重的好友,他绝不希望看到,有朝一日朱英武要经历那种痛苦,更不允许朱英武干出这种自损修为的事情。
朱鸾拧起眉,思索着什么,放轻脚步缓缓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晚餐准备的仓促,还剩了不少熟食,朱英武在厨房料理台上留了两片火腿。小天狗心满意足地加餐完毕,一路翘着尾巴小跑回客房,接着熟门熟路地跳到床头,长长伸了个懒腰。
吃饱喝足的小天狗正要趴下补眠,忽然被朱鸾一把抓住,举着抱了起来。
小天狗后腿蹬了两下,不爽道:“榴榴。”又要折腾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自己还在长身体好不好!
“我知道,我也困了,但是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下。”
小天狗耳朵动了动,眼神示意朱鸾继续说下去。朱鸾把他放在床上,重重揉了一把脑袋,盘腿坐在了小天狗的对面。
朱英武离开阴山后,朱鸾孤单无聊了好几百年,直到应龙捡回小天狗,朱鸾才又找到了合得来的玩伴。他们两个在阴山一起厮混了好几百年,大的童心未泯,小的年少轻狂,整天凑在一起闯祸捣蛋。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对混世魔王而已。然而,一个是父亲下落不明的凤皇独子,一个是父母双亡世上仅存的一只天狗,在嘻嘻哈哈胡闹的表象下,到底有着怎样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恐怕也只有他们彼此能懂得对方了。
如果说朱英武是自幼一同长大的玩伴,代表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那小天狗对于朱鸾,更像是两只同样失去了遮风挡雨巢穴的小动物,凑在一起互相支撑互相打气,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很多事情,朱英武未必懂,但小天狗却天生就明白。
鸾鸟沉吟了一下,收起脸上的嬉闹神色,认真道:“六六,你记不记得当年有一次,应龙叔下山办事,你闲着无聊,偷偷跑去后山掏鸟窝玩的事情吗?”
小天狗规律拍打着薄被的尾巴忽然停住,窸窸窣窣地收回屁股下面,把自己卷了起来,好半天才“榴榴”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