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正是……爬墙时。
翻过层层叠叠的院墙。
我与酒儿探着脑袋,贼兮兮地扒在雕花浮彩的房梁上。
“劫他?兆记老板?你确定?”孟酒倏然放大瞳孔,莹润的嘴巴微微地张起。
她定定地望着我,一脸地不可思议。
“嘘~”
将食指抵上红唇,拿眼神扫过她的面庞。我朝她轻轻地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视线投落到下方,室内的人影晃晃。
此间屋子里的人,正踱着步子走来走去。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云锦袍,腰间束着一条四色宝石的攒珠带。
一头乌褐色的头发,微微有一点儿往上卷。大拇指上的翡翠绿扳指,在烛光映衬下愈发得幽亮。
他一会拨着算盘傻笑,一会端着白玉镂花杯子发呆,一会怒气冲冲地剪着金丝重影画屏。
整个人,看起来真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耳边传来了微弱的鼻息。
她将脑袋儿耷拉起,眼皮儿忽粘忽离最终合在一起。温香软体袭来,半个身子向前一歪。
好险!我连忙将她捞起,省得她倒栽下去。这一耽搁,再回过头时,室内的人,已经走到院子中央去了。
快追!我摇了摇孟酒,拽着她的衣袖就走。
兆记老板目光呆滞,嘴角边儿还流着哈喇子。他半弓着身子,歪歪斜斜地往前走。脚底好似踩了一团棉花,整个人头重脚轻,好像还沉浸在美梦中。
荒郊外,孤坟边,青草连天。
只见,一道云雾倏然地飘起,片刻后又径自消散了去。
不好!心中顿生不妙!
这云雾生的这般奇怪,散的也这般奇怪。其中定有什么猫腻,我赶紧拽着孟酒追上去。
可恶!哪里还有,兆记老板的身影。那兆老板,同那云雾一道消失的无踪。
“唉~空欢喜,”孟酒叹了口气,脑袋瓜子晃来晃去。她用小手半掩着嘴巴,又打了一个哈欠说,“走吧,走吧,回去歇会吧,”
我略一思索,却不甘心如此放弃:“快走,跟我去临城,肯定不止一个!”
“哎~等等我,等等我呀,”
孟酒提着裙子追来,环佩声叮当地响起。
云州城外,七百里处,有一座雾障山。此山方圆千里,山顶终年云雾环绕。在其极东之处,有一片绯色云海,是为此处一绝。
远远望去,雾涛汹涌,变化万千。山雾忽快忽慢,忽浓忽淡。时而如惊涛扁舟随波流荡,时而如迟暮老人摇椅轻晃。
每当云霞渐起,群山慢慢染上彩缕,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美得令人窒息。
然而,今日到此,雾障山竟少了昔日的灵气。满山的云雾,浓稠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酒儿,酒儿,你在哪里,”
传音符里,久久没有回应。
我皱着眉头,焦急地站在云雾缠绕的山脚下喊道。
此事还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我与孟酒马不停蹄地,赶往其他的城池寻找患者。终于在灵喜城外的刘家岗里,找到了一名神智不清引路人。
他正似兆老板那样,迷迷瞪瞪地往外走着。却没有兆老板那般严重,但也只是略微好一点点而已。
我二人急忙欺身上前,附着在他的衣帽上面。谁知方随他来到此山,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
附着在帽檐上的我,一下子就被吹到了地面。我急忙跳下帽子,显现出了身影。
前方却大雾陡然翻涌,山石林木一时间全都看不见。待到云雾稍淡,回头一看,孟酒已经凭空消失不见。
一脚踏进孟酒消失的地方,双手挽成一个喇叭形状:“酒儿,酒儿,你在哪里?”
连连唤好几声,皆是无人回应。我急忙踏进重重山雾里,前去寻找孟酒的踪迹。
未曾想,刚踏入此山。身子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早已大变。我回过头来一看,来时之路哪里还能分辨?
怕是误踩了山间传送阵,我不得不一直往前方走去。
脚在踩枯枝败叶上,时不时传来一阵咔吱咔吱声。白雾缭绕着远山翠峰,一米以外皆不能看清。
一个人隐在雾障山里,约摸行走了四五公里地。这一路上,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偌大的深山老林子里,竟然连一只小动物也没有遇到。事出反常必然有妖,我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又疾行了几公里山地,也不知道走到了此山的哪里。
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分外的疼痛。四肢上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