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问你呐。”邓礼香突然问道:“你觉得他人怎么样?”她问的时候,几乎是贴在陈月的耳朵上,声音低到极点。
听到她这样的问话,陈月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答起。他痛恨徐强强,厌恶他的人品。可他又一向讨厌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过去,他的背后,就是在窃窃私语的谈论中经历过来,明白这样的受害者往往很无辜。不过同桌问起徐强强人怎么样——性格暴躁、为人自私、爱打爱闹,典型的下流坯。他本想这样答复她,可当他把话说出口时,却变了味,“还好吧。”还好吧:这词听起来太古板了。
“他在哪个班,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可以找机会问问他。”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放学后,邓礼香早早背上书包回家。在回家路上,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边,有个男孩站在那。她看出来他是在等她。
“你好?”邓礼香走到男孩身边,轻声地招呼道。
“噢,你可算来啦。”徐强强兴奋地叫道,随后捧着双手向她递来一杯奶茶。
“你又买啦?”
“那是当然,我说得到,就肯定做得到。”
女孩羞答答地接过奶茶,包装杯还带有刚买回的温热,“这可真太不好意思。”她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徐强强笑着问。
“当然不好意思啊,你早上买早点给我,下午又买奶茶。”
“这些都没什么,没什么。”
早点、奶茶——男性追求女性普遍使用的老一套。老一套没什么不对劲,它应当存在。而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使男女之间更深入地探索对方。不得不承认,很多恋爱中的情人,都是从这一步走来的,要是双方没有给与各自试探的空间,那么要想再形成结合是很困难的。不过在部分的男性看来,他们对待这一试探的过程总喜欢保持沉默,通常第一眼就能看中——美丽与诱人的外表。
徐强强每天的坚持,确实给了邓礼香很多感触。她总在同桌面前谈论起他。陈月附和她的欢喜,保持听众的角色。直到有一天,那是江阳约定好一起打乒乓球的周三。下午放学,江阳再一次帮助邓礼香拿起了扫帚。
他们把一条条板凳架在桌子上,等做完这些,两人开始分组扫地。等陈月扫完了第一组,邓礼香走到他身边问他:“你的那位朋友也认识徐强强吗?”她把小巧的手指指向江阳问。
“嗯,我们都是初中同学。”
“你也认识徐强强?”她走到江阳的位置问道。
江阳停下手中的活,她第一次与他这么近的对话,尽管只是几个字的问句,却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十分动听。“认识,咋了?”
她又走近了些,小声问:“你觉得他人好不好?”
“哦!”江阳叫道,“他好不好?”他看了看陈月,陈月也正看着他。他又把眼神转向邓礼香。“不好!”
“不好?”
“对,我个人的观点。你不这样觉得?”
邓礼香慢慢摇摇头,“不觉得。”她说道。
“哦?你认识他啦?”
“嗯。”
“好吧,那可能是因人而异。”
女孩重新跑回陈月身边,“他说徐强强不好。”
陈月不明白——这位同桌——常常与他一起讨论问题的同桌,为何非常在意徐强强。只有一个可能,徐强强可能看上了她,而她正在了解他。
“也许吧。脾气不怎么好。”陈月答复道。
锁上门。江阳和陈月一起去了操场,在操场上,一个女孩站在球台那等他们。邓礼香看出来他们准是要去打球。她与陈月两人互相招招手。
今天与徐强强的见面,她依然激动万分。在徐强强陪她回家的路上,她提及道:“我听说你的脾气不好。”
“我的脾气不好?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哦?”徐强强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问。
“我同桌说的,还有同桌的朋友。”
“陈月!”
“是的,不知道你的脾气是不是真的不好。他们好像并不喜欢你。”
“啊——对对对,他们有理由不喜欢我,这很正常。”他心中暗自骂道:好个混蛋!
“为什么?”
“因为他们看我不顺眼,总爱针对我。”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是那样的人,那是他们的本性,改不了的坏毛病。藏在阴影中的两条蛆虫。”
“哦!你真不该骂人,我看他们人挺好,而且陈月看起来很老实。”
“天哪,你可千万别给他那表面给欺骗了。”徐强强竭力动着头脑,“我想你需要明白老实人都有个通病。”
“什么通病?”
“虚伪和假装。尤其在陈月身上,这通病显得格外突出。他在初中那时候可干过不少坏事哩,常在教室里偷偷摸摸,偷大家的东西。啊,对啦,有一次我们学习委员的书包里少了十块钱,就是他干的。班上的小贼猫。”
邓礼香听到这里,立刻站住,脸上露出生气的神情,“你别乱说好不好!”她吼道。
“我发誓,绝不是乱说!”徐强强五指朝天,坚定地说道。
“不相信,我不相信。”邓礼香摇摇头,继续走路。
她的回答让徐强强并不满意。徐强强紧随其后,努力地试图说服她。最后,两人停在一处路口,面对面。“你说的这些,我以后会多加留意的。谢谢你,到家啦。”邓礼香告别道。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向你说的这些你一定要记住哦。”
“知道啦知道啦。谢谢。”
徐强强一直等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转身。
“看来在这学校,我也必须得给点颜色让他瞧瞧才行!”他愤怒地往回赶,心中打定主意。
第二天,徐强强拟好计划。他身边带着一个人,从陈月班级的后门绕过来,免得使他被郑礼香看见。他们站在教室后的窗户外向里看,等着时机。
“走走走,躲进去。”徐强强见陈月在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便命令身边的人。
陈月出了教室,往厕所走去,他在尿急上。可他刚在走廊上没走多久,眼见离厕所门不远了,从身后一左一右猛地窜出两个人挡住他的去路。
“哦!朋友,一起上厕所吧。”陈月听出来这是徐强强的声音。“干吗?”他急忙问道,却没得到回复。一人用胳膊嘞着他脖子,另一个紧紧地抓着他左臂。他惊慌地摇动身体,想要挣脱开,可两人加大了力气,毫无办法。
他们把他带进了厕所,准确说是把他拖了进去。在阴暗潮湿的地板上,到处有污水在流淌。陈月给人狠狠推到墙角处,一脚踏进水泊中,脏水贱起来洒满了他的裤脚。不过他已没心情在意这些小事了,只是惶恐不安地看着那个推他的人。身后的门边还立着一个人,在门外亮光的照射下,他清楚的看清,那是成鹏的脸。恐怖的双人组。陈月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一下,问问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可他试图张开嘴时,连简单的发音都在颤抖中呜咽了。徐强强又把他往墙上推了下,随后不由分说地伸出巴掌大的手。他有意识的捂住脸蛋,使得徐强强那一下拍在了他的手背上。这样一来,徐强强显然感到十分不悦,粗暴地抓住他的手臂,往外扳开。下一秒,他迅速地伸出第二下。
受到如此突然的正面一巴掌,陈月的脸立刻红肿起来,刺痛感直入内心。而且由于他精神过度紧张,导致他身体失去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水浸湿他的衬衫、大腿部的裤子。他滑下地面,明显感到小便更加沉重,不过现在即便是尿裤子也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起来!”徐强强大喝一声。
陈月从命,张开手支撑着潮湿的水泥地爬起身。马上,他就后悔不迭。面前的人什么也不说,疯狂地朝他两面的脸蛋一下又一下。陈月在痛苦中挨了这些打,足足有十几下。他的眼泪开始往外挤,可是给憋了回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点。“勇敢些,不要随随便便流眼泪。”江阳的话他一直都铭记在心。
他重新站直,看向徐强强。徐强强脸上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愤怒,而是满满的刚毅与沉静。他终于开始问他。“徐强强,你真的那么恨我?”
“恨,别开玩笑。”徐强强接上话,“可不简简单单因为这个字。”
“因为初中我告了你的状。”陈月坦白道。
徐强强轻轻地摇摇头,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这算一个恨你的原因。不过,这可不是我们现在面对面的原因。”
“还因为什么?”陈月不解地追问。
“你自己想想看,这几天你都说了些什么吧。”
“说了些什么?”陈月辛苦地喘着气,开始回忆所谓的“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咒骂他的话语?还是说了足以能影响他又能传到他耳边的话?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上次两人的见面:他要他送纸条给邓礼香。可那次,他完全遵命,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除去那次,他们其他时间都是在隔着教室的窗户间见面,谈何惹怒他呢。他想了许久,也没明白个所以然。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先是奇怪地看了看一直盯着他望的成鹏,然后边走向尿坑处边瞅着厕所里面的两人。那人卷下裤子小便时,不停地回头。他发觉: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交流着。他没有多问,解完小便后迅速离开了。
“你还没想到?”一段沉默之后,徐强强问。
“不知道,也许我是说过什么对不起你的话。我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你啥?”
徐强强狠狠地当头给了他一下,“说出来倒挺轻巧嗬。”
“对不起对不起。”陈月连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他急忙道歉。“你小子给我记住了。”立刻,徐强强用手揪住他的领口往上抬,直至触压到他的下巴。“以后在班上少跟邓礼香说来说去的。注意点!不许你和她废话,还有,不允许你看她。”
这下陈月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原来,徐强强是在嫉妒他,嫉妒自己喜欢的女孩同他说话。“说了什么”——其实就是他跟邓礼香说过的所有话。那女孩长着一双奇妙的天蓝色的大眼睛,细长的睫毛向上自然弯曲,红润的脸颊,均称的鼻梁加上淡粉色迷人的双唇,还有微笑时露出的那一行洁白的牙齿,这些完美脸型都为她所占据。确实足以值得徐强强去喜欢,他是对的。而他为了她,清除一个不讨趣的障碍,更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了。”他答复道。
“是不是真知道了?我可只警告你这一次。再有下次...”
“是的,我真的知道了。再也不找邓礼香说话,也不再无聊地看她了。”陈月说完,继续说,“那么,我现在可以解小便了吗?”他快忍不住了。
教训也教训差不多了,“老子的话你可得记好了!”他说完最后的话,便走开了,和成鹏一起消失在厕所里。
铃声响了起来,陈月还在解手。当他从厕所里走出来,太阳照在他身上,他上下看了看自己。灰糊糊的块状黏在腿上、腰上还有胳膊上,他闻了闻刚洗完的手,还有些难闻的味道——没打肥皂的结果。他很想请假回家,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没脸去办公室。他呆呆地摇摇头,下了台阶,往家走。
陈月的着装引起不少经过的人们的注意,他了解他现在全身上下是有多么难堪,模样有多么古怪,他只想早点回到家,脱掉衣服,洗个热水澡。他加快步伐,大步大步地赶路,有时跑上一会,休息一会,再跑。
中午吃饭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是班主任打来的,陈月母亲接了电话。
“喂?”
“请问是陈月的家母吧?”
“嗯,是的。”
“你家陈月上午最后一堂课怎么不在班级?”
“啊?”陈月母亲马上往通向客厅的门喊:“陈月,你们老师说你上午怎么不在班级。怎么回事?”
陈月还在餐桌上吃饭,听见母亲的喊声,他立即做了回应:“上午不小心摔倒,跌破了腿。”
“所以才没去学校?”
“嗯。”
接着,母亲对着电话解释,“老师呀,他的腿给跌破了,才没去学校。这孩子可真是的,也不说一声。”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然后老师奇怪地又提出了疑问;“可班级的同学说他前几堂课都在班上,这是...”
母亲扭过头,把老师要转达的意思喊出来。“没错,没错。”陈月拿着饭碗走进卧室。“是第三堂课下课的时候,上厕所不小心跌的。”
“好吧,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要及时先说一下。”
“嗯嗯,好好,麻烦你了。”母亲客气地说。
等电话挂断后,母亲及时走到孩子面前,弯下腰说,“跌到什么地方,我看看。”
“没事了妈,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还疼吗?”
“不疼了。”
“好了?”
“嗯,好了。”
此后,陈月听从了徐强强的警告。当邓礼香热情地向他提问时,他总会说“等等。”等的结果就是,他自己把写完的答案交给她,任她抄写。可这种解答问题的方式,似乎让邓礼香感到有些不高兴,她更倾向于同桌能把解答的过程一步一步教给她。有一次,他又说等等,邓礼香显得十分生气,把脸凑近他。“哦!我得看看你是怎么把这公式解出来的,快,把手拿来,让我瞧瞧。”她说。此时,陈月很不好意思拒绝同桌的请求,他刚要把拿笔的手挪开,为她一一作答,突在此时,他想到了徐强强的那通警示:少和她说话。
“不好意思,我马上要去厕所一趟,这题就快写完了。”陈月快速地转动脑筋,把题目做完,接着急急地离开座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常常邓礼香把脸凑近他时,他就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态,说要去上厕所。“怎么可能每次那么巧,一定是故意的。”邓礼香心想,他是不是有意在躲着我,不教我题目。对于陈月的态度,邓礼香也发现变了许多,她问他话时,他从不正眼看她,摆出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只低低地垂着头看课本。久而久之,邓礼香发现,与这位同桌已经快要失去共同话题。随着陈月无情的不理不睬,她也慢慢与他疏远,态度上也渐渐对他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