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屋后的一片茶树互相牵牵扯扯,一丝风儿吹过,便在这更深露重的时刻不管不顾地说个不停。
幽昏的室内,黄豆大的烛光摇摇晃晃,于济低沉的声音悠悠地讲述着前世今生的事,“神女绕过轮回台,正在一世一世地找寻狐仙大人,这一世找不到就去下一世。狐仙大人此时失了法力,若被发现则十分危险。在下因为和狐仙大人签了死生令,生生世世与大人相连通,所以这一世狐仙大人一转世就有了感应。这也就是在下为何能够找到狐仙大人的原因。”
“你是说,神女虽然知道他死了,却还在找他?”林如何微微低下头,灯光昏暗看不清她的脸。
“是的,神女认定是狐仙大人定是有自己的办法,带走了芦刀,以备后需。”
林如何脸上似乎还带着笑,眼神里却只有冷静,她似乎在知道狐仙大人有危险的瞬间,就恢复成了那个冷冷淡淡,又果敢地令人胆颤的神树大人。她浑身散发出犹如雄浑广阔的土地一般的气息,闻上去又仿佛有危险藏在这大地之下,不知何时就会迸发而出。这感觉令人喘不上气来,却也令于济感到熟悉。那是大荒的气息。隐忍而危险四伏。自她吸收了五彩石的灵气而成为神树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在平凡。离世遁上,谓之高傲。这气质哪里是寻常世界能模仿出来的呢。
林如何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慢慢抬起头,虽然嘴角翘起,却毫无笑意。那表情放在一个七岁的孩子脸上,说不出的古怪,“树欲止而风不静,那就叫她有来无回。”
她可以闭眼享受刨花油的香味,却更喜欢刺激的寒风冷冽。她可以平平淡淡无喜无悲,却喜欢浓烈到淹没一切的情感。她可以墨守成规,却更喜欢轰轰烈烈地革一切的命。就像骨子里带来的半痴半疯一样,她爱的决绝,也无畏一切。
“狐仙大人现在人在何处?”
“回大人,就在此处,请大人随在下同来。”说着,于济躬身向前领路。
穿过长长的回廊,屋后的茶树还在风中摇晃,仿佛在叹息,叹息着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日夜操劳。
西跨院里,吴志恒,也就是我们的狐仙大人,此时正四仰八叉的梦游南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事,冁然而笑。
这是千百年来林如何第一次看见狐仙大人,真实的让她不敢相信。
就像心跳,你知道他在心里跳着,你摸了摸胸膛就能感知到他真的在跳,然而你摸到的,感知到的,始终是隔着了一层阻碍。你看到的,是这个人的模样,听到的,是这个人的声音。纵然过了几百年未见,林如何也忘不了这个人的样子。可是,内心呢?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恍若隔世,像,又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狐仙大人。在轮回之所的那些时间里,林如何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这个人,她那时才明白孤独和寂寞是一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假如一个人一辈子都是如此孤独寂寞,那种日子怎么能过得下去呢。现在才看见吴志恒片刻而已,片刻她却已经觉得不可忍受,不见而已,见了面她要怎样才能忍得住自己的渴望。
林如何退出吴志恒的房间,于济也跟了出来,关好了房门,林如何听不出情绪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