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银柳再次无声地哭了起来,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这么多年来,每次想起这段折磨,她都像被抽筋剥皮一般疼。
“他害死我一个孩子,我就杀死他所有的孩子。所以这些年金钟无论多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用,都是我干的,我已经到了这份田地,我不怕天打雷劈。”银柳的声音好像厉鬼一样,撞到地道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从四面八方涌入林如何的耳朵里。
地道里面更加安静了。林如何向吴志恒伸过手去,用低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铁盒。“吴志恒递过铁盒,林如何拿出里面的公验,借着地道里面昏暗的烛光说道,”这是在金钟那里拿到的康里公验。金钟上次袭营用的是石脂水,这东西本是民间禁用品,威力极大。现在看来,金钟可能是通过买通朝廷中的猛火油作得到的石脂水。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商人,更加可能的,是突厥人给他的。若是这样,那对公众安全则是很大的威胁。突厥人断断不可能将仅有的石脂水给金钟,只可能是他们还有更多的库存。”林如何看向银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银柳深吸一口气说道,“金钟手下有两个贴身的人,一个是郎中,金满,还有一个是少年,金尚。这两人都是金钟从武陵带来的,他只信得过这两个人。这公验上写的是金钟及其随从等三人,所以另外两个人定是金满和金尚。金钟胆小懦弱,这公验若是丢了,他是不会再去找突厥人要的。要去康里,你们除了这文书,还需要骆驼马队。”
林如何刚要张口,银柳就摇了摇头,“军中的马不行。”银柳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被抽掉了所有的生气,“马队和供给我给你们安排,不用担心。”说完就摆了摆手,示意林如何他们可以离开了。
走出地道,风停了。林如何看着满天的星斗,仿佛看到美丽的边城姑娘眨着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仰头拖腮,回眸一笑说道,“郎君,我们有孩儿了。”然而欢娱易过,终究只剩下怅然堕泪,可叹世间女子多薄幸。
“无需想太多,这世间本就无奇不有,有薄情寡义之人,也有心胸狭隘之人。但也有如你父母一样相知相扶的伉俪,也有如金玉郎这样重情重义之人。”吴志恒缓缓地走在林如何身旁,“你要相信,别人的不幸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林如何虽然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但身为女子,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也会有低气压。她叹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吴志恒一样。吴志恒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回去吧,有了银柳的帮忙,我们过几天就要出发去西域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在前面等着呢,可要打起精神来啊我的小叶儿。“
难得不着急赶路,二人一路说话一路向陇右军营走去。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上一世林如何和吴志恒都并不是在乎生死之人,不仅别人的生死,也有自己的生死。只因为身带仙格,早已超脱于生生死死,生死对他们而言就像来来往往,就如同春夏秋冬四时的更替。可是这一世林如何才体会到生之何欢,才有了羁绊和牵挂。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对神仙来说理所应当的事情,对世间俗人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