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白天动身目标太大,脸皮太薄的东隅国王后叶昭佩在自己的王宫中行动,竟然还要挑一个便于行动的夜间,飞檐走壁,潜行进入帝王的书房。
姜止不在书房,不知是否回了自己的寝殿,叶昭佩正纠结要不要再翻出去,书房的门却在此时开了。
一个侍从脸上带着笑,步伐平稳地行进了书房,隔着一段距离,对着叶昭佩道:“王后,君上当下正在寝殿。”
这个侍从跟在姜止身边多年,叶昭佩见他次数挺多,故而隐约记起了他的名字,似乎是官水。是个颇有韵味的名字。
叶昭佩微微点头,丝毫没有自己是从窗户那里翻进来应该有的羞耻:“君上睡下了吗?”
“君上一直都会忙到很晚,当下自然是还未睡下的。”官水道。
“那我去瞧瞧。”叶昭佩微一皱眉,想起了姜止的伤势。
官水笑道:“王后,这些日子君上每天早朝,满朝文武皆在对立后一事议论纷纷,若是王后现在闯入了君上的寝殿,宫中人多眼杂,只怕是不少人又要开始说些胡言乱语。如此,只怕是要给君上添麻烦了。”
顿了一下,官水继续道:“但君上与小人说过,这些时日王后一定会过来。小人现在去通知君上,王后且在此处稍加等待吧。”
叶昭佩“嗯”了一声:“劳烦了。”
“不算劳烦。”官水多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走了。
叶昭佩便老实在书房等着姜止。
姜止性子偏于寡淡,与先王不同。记得当年先王在世时,书房中摆满了金银器具,满目奢华。当下姜止坐镇东隅国,书房早在他当年登基时便已经改头换面。
如今的书房早已经将那些矫揉造作的金壁银瓶给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木质的墙壁,素纹花瓶,山水墨画,整体看起来色调柔和,风格雅致。
叶昭佩虽说跟在姜止身边这么多的年数,然而从未像是今天这样专心地打量一番这书房。
而实际上来说,她作为一个杀手,对于大层次上的美感没有什么特别的造诣,自然也谈不上精准的评价,她只是单纯觉得,姜止布置的书房很合她的心意,在这里待着十分舒适。
叶昭佩四处打量,目光掠过雕花窗棂,掠过摆满书卷的紫木架,最终落在了文书与书卷都略显凌乱的书桌上。仿佛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叶昭佩动身上前,本意是想要为姜止整理一下书桌,但在看见压在一卷书底下的纸张一角时,目光瞬间凝滞住了。
那是姜止的字迹,叶昭佩不会认错,而根据那露出来的一角,叶昭佩可以判断,那是她的名字。
叶昭佩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红,伸出手去,抽出了纸张。
那些纸张不止一张,而每一张上都写满了她的名字“叶昭佩”三个字。
那些纸张里,有些上面的名字写得整整齐齐,也有一些写得乱七八糟,或大或小,或潦草奔放或整齐端正。
“君上……”叶昭佩喃喃自语,脑袋有些昏沉。
当年在火烧山,她也学写字,第一个学会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姜止”这两个字。每当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会在自己的手心一遍一遍地写这两个字,于是她咽下血水,擦掉满头的血迹,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一个人会为了什么去写另一个人的名字。那是用手在写,其实也是用心在描摹。这是真情最直观的一种流露。
叶昭佩红了红眼睛,将纸张放回到了书卷底下,心里很轻松。
在此时,她却又听见书房外传来了一些动静,但她可以很轻松地辨认出来,那不是官水领着姜止过来。
“……这参茶煮好也得有些时候呢,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若是君上不在,那寝殿为何没有人?这书房又怎么还亮着灯?”这是个女人的声音,叶昭佩有一瞬间并未辨认出来。
叶昭佩心想,大约是因为君上正在赶来见我的路上吧。
她朝着书房门口走了几步,听见门外的看守颇为为难地说道:“玉湘姑娘,没有君上的准许,你们的确是不能进去。这是规矩。”
玉湘?这个名字不算陌生,但究竟是什么人,叶昭佩还是没有想起来。
只听见原先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规矩?你们东隅国现在实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区区一个看守,也敢拦着公主殿下!你们可晓得,在我们宋国从未有人胆敢拦下我们公主!”
宋国公主,整个东隅国,便只有一个了。
这下子,叶昭佩才算是清清楚楚地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