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神色转瞬敛去,看着容璟拎着菜刀消失院子里,手慢慢地举起来贴在胸口,感受着自已跳动的心,活,心跳的声音是最美妙。
地上的宫灯仍然在燃烧,月光普照大地,此刻,终究没有这一处宫灯燃得亮堂。
宫灯燃烧尸骨不剩时,微弱的光出现,让阴沉的小院徒增一丝光亮。
我慢慢的转过身看着那口井:“十一皇子,去哪里找来的花语?她受苦四年,你就在等这一遭吗?”
容与提着宫灯而来,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只能看见微弱的光,看不见他这个人。
“你的反应够灵敏,看见她就知道追过来,我还以为今天你出不来,还想着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机会让容璟知道他的母妃佛口蛇心!”
起身走向那口井,手撑着井口:“皇宫里的深井,真是藏尸的好地方,十一皇子我真该庆幸没有与你为敌!”
不然的话现在井里的尸体是我!最后一句话心中默念出来,总有一天他知道我反算计他,他跟我两个人要死一个。
我庆幸的是,在苏皇贵妃这件事上我和他合作了,我说要离开凰承宫,他就能迅速的找了这么一个人。
没有什么比直白的受害者吐出来的言语更让人深信不疑。
花语和容璟是旧识,她对他带着美好的记忆,若不是恨透了,她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死?
就是因为她当着他的面死,苏皇贵妃在容璟心目中慈爱的母妃形象瞬间土崩瓦解。
而我,花语对我带有巨大的同情,她不希望我走她的老路,再加上我故意装着天真无邪,满眼都是对容璟的信任。
容璟震撼花语之死的同时,就不会让我再继续待在苏皇贵妃身边,他为了弥补花语,会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从而我的小命就保住了,皇上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把我要过去,苏皇贵妃在他知道自己是帮助皇上奸污幼女的刽子手,为了缓和与他的关系,更加不会动我。
容与走过来站定:“你想把花语从井里捞出来?”
他真是长了一双能看透我心里的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入土为安极好,可是在这皇宫深院,还是深井堆白骨好!”
容与沉吟了片刻:“花语的那把刀是我给的,她被皇上玩弄凌辱之后,只剩下一口气。苏皇贵妃认为她不会活了,赏了一床破席子,让宫中太监给她抬走处理了!”
“岂料宫中太监再把她抬走的途中,她恢复了一点神智,哀求了太监,太监当时不知因何事耽搁了,便把她随便丢入冷宫让她自生自灭,因为她身上的伤痕,没有人会预想到她会活下来!”
“而她也是唯一一个被皇上凌辱之后活下来的女子,她是活下来的,但是她是一个死人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盯着深不见底的井水,里面就像最幽暗的深渊,接着他的话说道:“在苏皇贵妃眼中她是一个死人,在九皇子眼中她也是一个死人。她想自己活着,就必须在偌大的皇宫把自己隐匿起来,司筵姑姑说,皇宫有很多地方偏僻,连打扫都不用去。”
“再加上她如此瘦弱,而且她说一直被太监欺凌,所以她藏匿的地方,是皇宫最低等太监经常去的地方!”
“太监宫女耳语之中,许多太监比正常男子还令人可怕,与他们对食,或者其他的,花语身上的伤痕,足以说明,她遇见的太监手段非常肮脏!她能撑过四年,或许她想解脱,但是她又不甘心。”
是的,她一点都不甘心,她心中有一个梦,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叫容璟,所以她想见他,所以她想死在他的面前。
不争气的眼泪落了下来,我抬起头目光射向容与眼中:“你让她帮我,你许诺了她什么?”
容与眼中冰冷,让我心里发颤,随即整个人都颤了起来,他慢悠悠的开口道:“你只说了其一,没说其二,她是活了下来,她是被人囚禁起来,被几个低等的下贱太监,囚禁了起来!”
“长年累月,给她吃的东西只能维持她不死,一到晚上,那些太监们,就让她脱光衣服,摆弄着各种姿势。”
“我原先不知道,想着给她一个解脱就算了,也许我穿着太监服却和其他太监不一样,她求我带她寻她的梦,我便给了她一把刀!”
他给了她一把菜刀,那把菜刀我看见的时候很干净,不知道她有没有把那些凌辱她的太监都给杀掉。
她的梦就是容璟。
但她为了报答容与,便故意和我说话,加重提醒着容璟,她曾经受到灾难的时候是跟我一样的年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死死地扣在井口边,道:“此次若我能如愿离开苏皇贵妃,欠你一条人命还给你!”
我的话音落下,容与话锋一转,“要不要去看戏?”
“什么?”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我惊讶道:“什么意思?”
容与扯出略显嘲讽的笑:“苏皇贵妃如此待你,你就能忍下这口气吗?走!”
容与说完提起宫灯,率先而走。
光亮随着他的离开消失,我随即松开了手,用衣袖抹了一把眼,因为花语勾起来的软弱,被我抹掉。
黑暗的宫道偏僻,点灯的宫女,都不喜欢来点灯的。
容与脚下的步子极快,生怕错过什么好戏,让自己遗憾终生。
畅乐阁灯火通明,容与停下了脚步我问道:“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别人可不会把你当成皇子!”
容与靠在宫墙边,朱漆红墙,把他衬托得渺小:“谁打你去看谁的笑话,人家又不是打的我!”
对他屈了屈膝道:“十一皇子小心,奴婢先去了!”
畅乐阁门口的宫女,都挤到院子里去了,跟在苏贵妃身边这些日子,走进去倒也没有人注意。
慢慢地来到了门口,里面的景色,瞧得一清二楚,容璟手中拿着那把带血的菜刀,孤傲的眼中全是受伤。
不过他站在那里,一直都没有说话。
苏皇贵妃和他对面站着,看着他手中的刀,胆战心惊:“璟儿,拿着一个刀做什么?赶紧把刀放下,伤着自己该如何是好?”
容璟把刀上的血,擦在自己身上,“母妃,花语是怎么死的?”
苏皇贵妃眉头一皱:“花语是谁?母妃宫里没有这号人?”
容璟突然一笑:“母妃,花语是儿臣救下来的宫女,也是母妃第一个从儿臣身边调走的人!母妃可记得?母妃说她淹死了,可想起?”
一旁的花辞,急忙走到苏皇贵妃身边低语几声。
苏皇贵妃神色发生微妙的变化,带着一丝黯然:“原来璟儿说的是花语啊,那个丫头没福气,伺候皇上跌落池中,也是怪母妃,当初没多让两个人进去!不然她就不会死了,这一切都怪母妃!”
苏皇贵妃说着,细细的打量着容璟,停顿了一下,问道:“璟儿好好的怎么提起她来了,她已经去了四年了!”
花辞上前恭敬附和道:“是啊,九皇子有所不知,花语死了之后,娘娘心慈,还特地拿出一百两,让宫里的太监把她的尸首弄出宫外去,打造了一个上好的棺材!寻找了一个有福之地,给她埋下去了。”
容璟孤傲的神色逐渐犹如化不开的雪冰冷,“母妃,那其他人呢?”
我震惊了一下,其他人?
什么意思?
苏皇贵妃眼神一敛,神色哀伤起来:“这其他人,兴许跟母妃无缘,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不能在母妃身边长大,也是怪母妃!”
花辞就像一个打着掩护的刽子手:“九皇子,这其他人,都散落到其他宫里了,至于还活不活着,娘娘倒是无暇关心。若是九皇子想知道,奴婢可以去打听打听!”
容璟手中的刀子突然举起来,对准花辞,花辞吓了一跳,身体僵硬得动也不敢动,口齿也变得哆嗦起来:“九……九皇子,奴婢是说错什么话了吗?若是说错什么话,请九皇子恕罪!”
容璟手中的菜刀,靠近花辞:“除了花语,花枝,花叶,花蕊,还有其他,总共就十个人,十个幼女!她们无一在母妃身边存活,母妃您是有毒吗?”
我的眼睛忍不住的睁大,十个幼女,都是从容璟手上苏皇贵妃带到自己身边调教,花语只是他印象深刻特别的那一个?
苏皇贵妃喘息粗了:“璟儿,赶紧把刀放下,你忘记了你是花辞姑姑带大的吗?给其他人取名字都是按照花辞姑姑的姓来取的,怎么对花辞姑姑刀剑相向了?”
容璟到底没有把皇上喜幼女之事,直接用口说出来,而是狠狠的把刀甩在地上。
菜刀在地上发出刀鸣之声,尖锐而又刺耳,苏皇贵妃吓了一大跳,脸色一白。
容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母妃,儿臣以后的事情不劳母妃操心,身边有多少人,更加不劳母妃操心!”
苏皇贵妃眼中的颜色闪烁很快,在容璟看不见的地方闪烁着寒意,声音温和温婉:“璟儿,到底是怎么了,跟母妃说一说,母妃定然替你做主!”
容璟把头磕在地上,对着苏皇贵妃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道:“归晚,儿臣带回重华殿了!”
苏皇贵妃神色一紧:“母妃还没有调教好她,这才短短的几日,璟儿就这么不耐烦了吗?”
容璟嘴角蠕动,到底没有把话说明白:“母妃不同意也得同意,儿臣心意已决,母妃若是看中其他宫女,自己在宫中挑选,儿臣重华殿的宫女,母妃一个都别再想了!”
容璟说完转身就走,苏皇贵妃在他身后厉言道:“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忤逆本宫,容璟谁给你的胆子?”
容璟脚下步伐停滞下来,艰难的开口道:“母妃,儿臣今天见到花语了,凰承宫失火烧的可真好!”
苏皇贵妃顿时之间视线越过容璟,落在门口我的身上,努力的维持着嘴角一抹温和的笑:“璟儿看来学业太重,都做起噩梦来了,既然这样,归晚那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伺候的好,花辞跟着你一起去伺候!”
“母妃!”容璟一声叫唤带着压抑:“够了,儿臣不是小孩子,母妃若是喜欢听原原本本的故事,儿臣泡杯茶过来!”
花辞伸手拉了拉苏皇贵妃,苏皇贵妃缓了缓自己的语气道:“你是太累了,回去后先休息休息,母妃过几天去看你!”
容璟没有在说话,走了出来,拉住我的手腕,几乎用拖的把我往外拖。
苏皇贵妃站在了门口,目光一直锁住我,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似像在思量着怎么让我死。
宫灯烛火摇曳,光似带着无尽的暖意,但是这个暖意隔着屏障,让人触碰不了。
容与还停留在原地,见到我们出来,佯装拱手作辑,容璟当他是普通的小太监,又气势汹汹,自然而然没有注意。
而我却清清楚楚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丝戾气血腥。
我慢慢的向前走,他慢慢的隐藏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