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个人都坐在小院里,然后就是这两个要好而又多话的女人的天下了,李芳的男人与袁雨潇和孟坚都不熟,看那形象气质还是一个特别内向的,孟坚平时本来就不多话的,与袁雨潇更是没有可说的话,所以只能是任那两个叽叽喳喳不停歇,这三个男人就无所事事地旁听。李芳的男人时不时陪几声笑,袁雨潇自然也跟着陪几声,孟坚可就是一时低头弄指甲,一时抬头看天,那满脸的不耐就在那俯仰之间洒满袁雨潇一身。袁雨潇如何不知他性格,如若不是要帮自己的忙,他哪能在这样的场合这样长时间坐下来,袁雨潇自己虽然有些如坐针毡,但他以为孟坚才真的是坐了老虎凳。
也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刘会计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小空隙让这没完没了的话告一段落,“我们两个讲得尽是劲,把三个大男人晾在一边了,他们男同志到一起就是开政治局会,我们女同志到一起就是开居委会,讲不到一起,他们三个也实在是无聊极了,今天就告辞了,以后你们两口子多到我家来玩啊!”
李芳也要袁雨潇以后多走动之类,然后双方都讲一大堆客套话后,他们就出门了。
往回走时,袁雨潇小心骑着车,等待刘会计跳上来,不料她却轻轻一纵身坐到孟坚车上去了。
“你的事就这么完了,怎么感谢刘会计啊?”孟坚单刀直入。
“请你们吃饭吧!”袁雨潇现在感觉是身轻如燕了。
“吃饭就不必了,上次那个罚款的事,客气一点吧!”刘会计一开口,比孟坚还要直接。
“上次的罚款?”
袁雨潇吃了一惊,他虽然想象到刘会计的事会有点棘手,但没想到是一件已经过去的事情。
等等……难道上次的事情还没完?
那怎么可能呢,时间都这么久了,这钱都入库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再难以启齿,也只能迟疑着说道:“这个……你是会计,应该知道,这笔钱已经入了国库,我就是想帮,也爱莫能助啊!”
刘会计大笑起来,“小袁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难道不记得,当时我手头没有印鉴,你就把那份转账缴款书放在我那里了?”
袁雨潇心中一凛,嘴张得合不拢来,“你……你意思是说,你还一直放在那里没有去缴款的?”
心里说,这怎么可能!一个正规单位怎么可能!
“是啊!我当时确实是没有印鉴,后来又被领导说了几句,心里也不舒服,就想到坚哥这一层关系,我和坚哥以前做过几年街坊,彼此都蛮熟悉,虽然后来我搬了家,但偶尔还有联系,特别是坚哥又是一个念旧的讲义气的人,我想通过去找你们求个情,没想到坚哥好像与小金有些不太合拍,我晓得坚哥从小自尊心就强,也不敢勉强他,也是我运气好,我们在谈这件事时,坚哥无意说到你们现在为李芳的事搞得心情不好,这时候去找你们,一定会碰钉子,我一听李芳这个名字,与我的一个老同学好朋友相同,两边一打听,果不其然!既有这么一个机会,坚哥觉得可以避开小金,通过你来办成这件事。反正大家出来混生活,都得你帮我,我帮你,我就帮小袁这个忙,小袁你多少也给我一点面子,把那个罚款数额搞小一点,几块钱意思一下,你看行不行。我这人是个直人,藏不住话,讲得不恰当你就多包涵!”
原来是这样!
袁雨潇在刘会计放机关枪一般的叙述中有些发懵,等她的话全部讲完,才开始慢慢整理好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起当时确实是把缴款书放在她那里,当时是一种信任,却不知成就了她的一个缓兵计……
那几天他就和金道通忙着应付李芳,忙着出差去拖延,其他的事——包括刘会计那个招待所罚款的事,完全丢到爪哇国去了。
严格说,不是“丢”,而是当时根本没把这个认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又不是月底结账的时候,又不担心任务进度,所以也绝不会去内勤张佳玲那里查这缴款书的回联。甚而至于,今晚乍见到刘会计时,都完全没去想是这件他以为早已经过去了的事。
现在总算慢慢想清楚了,这就是一个人情交换而已,人家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作为回报,他再帮人家一把,这是天经地义的,或者说,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这个肯定得答应下来。
不过,这件事毕竟是他与金道通一起办的,所以这又面临着与金道通商量……这,也是肯定的。
思前想后,他稍带迟疑地说,“行,我与金道通商量一下,尽量想办法……”
就袁雨潇的性格而言,说到“尽量想办法”这就相当于一个极重的承诺了——在他的字典里,这五个字完全等同于答应。然而,孟坚显然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他几乎是应声把眼睛一瞪,粗声大气地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你还真把金道通当成一个领导了?还是他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领导了?”
“不是这个意思,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办的事,我们两个不存在谁把谁当领导,都是平等的……”
“这话我不怎么信!我就问你,假如今天是他遇到你这样的问题,你觉得他会不会和你商量?”孟坚步步紧逼。
袁雨潇简直被他逼得喘不过气来,金道通做的决定,确实从来没有与自己商量过。但此刻他绝对不可能直承其事,只好不置可否地笑一笑,望一眼刘会计,有些难堪,觉得孟坚这态度明摆着在外人面前暴露矛盾,转念一想,刘会计与孟坚是老交情,说到底,自己和金道通才算是“外人”……
“坚哥莫太为难小袁,让他考虑一下要得,我就喜欢这种稳重性格,你要答应得太快,我还不踏实呢!”刘会计开始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