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看着强打精神的慧珠,心下喟叹。其实,她对于慧珍之女的突然离世,慧珠却十分自责,有些不解。昨日,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她亦是感慨惋惜,但也仅仅如此而已,毕竟命运凄惨的是慧珍母女,不是她一直陪伴伺候下来的慧珠母子。
本来她是想着慧珠、慧珍姐妹二人感情也不深,就算那孩子去了,慧珠出于没答应抚养那孩子的由头,也许会稍有难过,却不想慧珠居然是这般伤心愧疚。
素心想不明白,慧珍之女病逝,怎么说也不关慧珠的事啊,何须如此?然而见了慧珠苍白的脸色,疲倦的神态,规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声的接过茶盅放下,便是服侍慧珠起身梳洗。
昨夜,朔风乍起,寒流骤至,吼声凄厉;今日,寒风历历,枯枝乱晃,吱吱作响。
慧珠也是少喝了半碗白粥做了早饭,又至收拾妥当,便带着小然子、小娟前去正院请安。路上,一阵呼啸的北风催然袭来,卷起地上还未及时清扫的落叶残枝,旋起不小的漩涡。见状,慧珠不由停下脚步,举目望去,一片凄凉萧索,曾经茂密的大树只剩下枯瘦的枝头,随着呼呼作响的寒风,张牙舞爪,漫天摇曳,让人胆战心惊,瑟瑟抖。
慧珠望着前方怔然出神,不理心下的凄凉寒战,只觉得有个生命鲜活的小女孩,在她眼前不时蹦跳着身子,出咯咯笑声小女孩的一颦一笑,是那样的天真可爱,是那样纯洁无垢可是渐渐地,小女孩被冷冽的寒风所侵袭,生命在一点点的消逝,身影模糊了下去忽的,小女孩用着最后一点影像,渴生的回望过来,向她伸出一只小手寻求希翼,却被冷漠的她一下挥了开“啊”慧珠倒退一步,低呼出声。
小然子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您可是觉得冷了,要不奴才这就跑了回去,那件翻毛披风给您送来。”慧珠回过身,甩开迷幻的影像,微微喘气道:“不了,快些去正院吧,莫让福晋和其他人等着了,落下不是。”说罢,有继续向正院走去。
小然子站在原地,打了个冷战,瑟缩了下身子,嘀咕道:“怎么说冷就忽然冷了起来,回去得把厚棉衣给翻了出来。”小娟回头唤道:“什么楞啊?主子都走了,还不快跟上。”小然子一听,嘿嘿笑了两声,忙快跑了过去。
慧珠起晚了,又一路慢悠悠的走来,到了正院,也就晚了,屋子里除了她,众人皆是到了。于是,待行了礼,至侧位上坐下,慧珠歉意一笑,解释道:“昨夜里风吹得紧,身子有些不适,起来晚了,有些失礼,还望莫怪。”
乌喇那拉氏关切道:“现在天凉了,钮钴禄妹妹你可得紧着自个儿身子才是,来晚了些就来晚了些,无事的。”耿氏蹙眉沉凝道:“钮钴禄福晋您脸色看着不大好,莫不是昨个儿夜里着了凉,等会儿回去了,可得差了太医过来看看才行。”慧珠听了耿氏的话,倒真有些着凉之感,头似有些昏沉沉的,却还是摇头笑道:“我身子一向好,不过小有不适,起来晚了,哪用得着去请了太医过来。”
李氏一听,立马尖酸道:“起来晚了,钮钴禄妹妹你平时来的可是起得早,来得早啊。今天起来晚了,莫不是昨个儿爷宿在你那儿,这才起来晚的吧。”慧珠心下黯然,精神又不济,也就懒得像平时一样,理会李氏的撒泼,遂状似犹若未闻,端起一旁盖碗茶,小啜轻抿,不予答话。李氏未得回音,却又拿慧珠无法,只得闷气暗生。
年氏面对着李氏而坐,见李氏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眼里闪过嘲讽,也懒得理会,便掠过李氏,看向慧珠,却不禁微皱起柳眉,胤禛早就答应过,昨个儿夜里会歇在她的院子,可她一直等,等到打更声已过两次,等来的只有小路子告知胤禛歇在了慧珠那得消息。
想到这,年氏紧拽着锦帕,暗里撕扯半天,方是缓了缓心绪,淡淡说道:“前些日子,我和小格格都是病了,累的爷操了不少心,现下,看着钮钴禄妹妹似乎身子有恙,还是听了耿格格的话,找了太医过来看看,莫要你得了风寒不说,有过给了弘历阿哥,反让爷操心了。”
慧珠此时只感到头昏眼花,耳旁更是呜隆隆的,意识不明,又哪能明了年氏话里的意思,便随意“嗯”了一声,就搁下青瓷盖碗,垂半靠在红木雕花宝椅上,不让众人窥其异样。
年氏见慧珠低眉顺眼的应了声,也不好在寻由头,遂挑眉就势过去。
随后,众人见慧珠今个儿好地特意来晚般,便猜慧珠是想显摆显摆,不想却让年氏给小训了,遂心下皆是有些幸灾乐祸,却又各自暗下嫉妒年氏的嚣张,年氏的得宠。
年氏和小格格前些日子身体微恙,胤禛一月下来,除了规则定下来的日子是宿在乌喇那拉氏屋里,其余不是自个儿歇在一处,就是待在年氏的院子里,可这一出年氏的院子,就去慧珠的院子,这不能不让众人心存妒意,把年氏和慧珠当成眼中钉。
这俗话说,柿子专找软的捏,众人又是妒忌年氏,又是妒忌慧珠,二选一,自是甚好做选择。而慧珠今个儿服了软,又有年氏在后帮衬,这众人一月下来未见胤禛,积下的酸意冒了泡。而平时因顾忌慧珠的身份不敢多话,此时有了凭借,这说出口的话,就是隐隐带了嘲讽,对慧珠多有挤兑。
这下酸话,众人是说了个欢,不过没说一会儿,却现她们话里藏针刺向慧珠,就如刺到棉花里,未有一点反应,只见慧珠仍是垂坐着,不时轻“嗯”一声应付过去,哪有听她们说些什么。
乌喇那拉氏一直默然旁观,只是偶尔含笑说个几句,这时,见慧珠一直不做回答,也现了不对劲,忙侧头看向慧珠,轻唤道:“钮钴禄妹妹?”不见回答,心下生疑,遂招呼道“小然子是吧,看下你主子怎么了,唤也没个反应。”小然子得话应了。
慧珠是侧福晋,独坐一方椅塌,椅塌又在屋子侧边,两边都是红木几,隔了一尺半的下才设有绣墩,供耿氏等格格坐。这般,慧珠身边只有小然子、小娟立于身后,众人也只得就着原地打看着。
慧珠感觉好似火在烧一般,身上热极了,头更是迷迷糊糊,只凭着些微意识,强撑着身子坐着。正迷糊间,听见小然子叫着她,以为是该回院子了,这才恍惚的抬,张了张嘴,想让小然子扶着起身,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小然子一脸惊恐的望着慧珠从毛皮领子间抬起头,只见慧珠满脸绯红,眼神涣散,好似神志不清一般,半晌,才“噗通”一声,跪地惊嚷道:“主子,您怎么了?可别吓坏了奴才啊。”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惊得无人开腔。
乌喇那拉氏较之其他人,离慧珠却是最近,这听了小然子的嚷叫声,知是不对,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却见慧珠一脸绯红,微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抚上慧珠额头,惊呼道:“天啊,怎么这么烫。”众人闻声而至,皆围了过来嘘寒问暖。
乌喇那拉氏也是急了,连声喝道:“别都围了过来,站开些。”又吩咐道:“小福子,你快去请了太医过来,嬷嬷你去找几个力气大些的婆子过来扶钮钴禄妹妹。”
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闹成一团,慧珠头愈加沉了,四肢酸软无力,目之所及,天旋地转,晃得人头晕目眩,难受极了,只得扯着嗓子说道:“别好吵让开让开”不想说出来的话已是嘶哑无力,众人未得听见话里意思,慧珠已经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便昏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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