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有些愕然:“七阿哥?我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位阿哥的事。”佟氏叹道:“他母亲位分不高,只是个嫔,而且他本人自小便有残疾,行动不便,因此不曾领过什么正经差事,可以说是几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我原也没想起他来。”
淑宁心中一片乱麻,道:“可我与二姐姐是姐妹,宫里不会把两姐妹指给两个皇子吧?我们府里还没这个体面呢。”
佟氏点头道:“这话不错,但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形,只是多半发生在一等一的公候之家,咱们家还不到那个位份。只是你外祖母说,宫里在选秀前先暗中派人到贵族人家看应选的秀女,通常是要选皇子福晋的意思。而依本朝的习惯,只怕你二姐姐的性子不太适合当皇子正室,偏偏身份又太高,不可能当侧室,因此眼下还不能确定她一定能被指给五阿哥,要是不能,这个指婚就有可能落在你身上了。”
淑宁感到喉咙仿佛被噎住似的,说话有些艰难:“五阿哥心心念念的是二姐姐,我凑什么热闹啊?就算宫里的娘娘嫌二姐姐从前不好,如今也是象模象样的了,何况五阿哥花那么大功夫让二姐姐参选,难道还会放手?”
佟氏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看你外祖母的意思,似乎有意要让你嫁入皇家,不是五阿哥,就是七阿哥,横竖七阿哥的生母在宫里说不上什么话,只要佟娘娘开口,这事就比你二姐姐更稳当。”她看到女儿急得眼圈都红了,心里也难受:“好淑儿。早知有这种事,我宁可你嫁给四阿哥,至少他会念着咱们的情份。对你多加看顾。若你真被指给七阿哥,他是个瘸子。没什么出息,将来又免不了会三妻四妾,你怎么受得了啊?”她声音哽咽着,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淑宁对嫁给四阿哥毫无兴趣,要知道。这人以后当了皇帝,也一样是三宫六院的主儿,顶多是人数少些罢了,她可没兴趣成为宫斗女主。但眼下这情形,却让人心焦不已。一直以来可以视为靠山的佟家,居然反而成了挡路地石头。不行,绝不能让佟家出手!
她心知自己的个性,一向是平和好静的,要她学古代闺秀绣花理家。学琴棋书画,十天半月不出门,这没问题。因为她乐意,而且日子过得很充实。但是。能适应古人地生活方式。不代表她能接受古人的婚姻观念,要她任由几个自认为尊贵地人随意决定她的命运。乖乖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纨绔子弟或是皇亲国戚,然后还要忍受那个男人的三妻四妾,天天看小妾们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这种日子,打死她都不要过!
本来她打了落选的念头,是计划到时候慢慢为自己选一个看得顺眼又不会轻易娶小老婆地人,再培养一两年感情,到了十七八岁再出嫁也不迟。反正自家父母多半不会反对这样做。只要那人是八旗子弟,其他的就不是问题了。她要象欣然那样快快乐乐地过自家的小日子,才不要当怨妇呢!
不过,要如何让佟家收手呢?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理由。
“额娘。”她说,“外祖母希望我嫁入皇家,究竟是图体面,还是想得些真正的好处?”
佟氏正给女儿整理头发,一听她这么说,便停了手:“怎么这么问?”
“若是图体面,便罢了,但若想得好处,这不是最好的做法。”淑宁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你想啊,五阿哥一心要娶二姐姐,若是不成,难道不会把气撒到将来的嫡福晋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到时候一点好处没有不说,佟家还可能反被他埋怨呢。至于七阿哥,他在皇子中本就不出挑,母家又不显赫,对佟家有什么好处呢?嫁给他不过就是得个皇子福晋的体面罢了。还不如落选了,再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对方家世好,对他他拉家和佟家岂不是更有好处?”
佟氏顿住:“淑儿,你阿玛和我都没打过这个主意,只求你将来的夫婿能待你好便成。”
“女儿当然知道。”淑宁微笑道,“不过是这么对外祖母一说,好让她不要插手选秀的事罢了。只要佟娘娘不出手,女儿无论容貌、家世、才学、品行都只是平平,就算宫里太后要抬举,也得让别人心服不是?”
佟氏明白了女儿地意思,忙直起身来:“这话没错,我真是糊涂了,一听你外祖母的话便心下发慌。好,我明儿就再回娘家一趟。”
淑宁忙道:“明天阿玛要出发上任了,额娘还是跟去吧。我只怕要暂时留在京里了。您现在就写封信,尽快送到外祖母手里,得了准信便成。”
佟氏叹道:“傻孩子,这种时候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不妨事,阿玛的公事要紧。”淑宁道,“任命书下了将近一个月了,再不出发就说不过去了。想来阿玛到任后,要交接公事,必会很忙碌,即便底下人能干,终不如额娘照顾得妥贴。我又不是一个人在家里,还有哥哥呢,再说,伯父伯母和叔叔婶婶他们,总不会不管我吧?”
佟氏犹豫着,她也知道女儿说地是正理,丈夫上任缺了自己是不行的,但这边地情形还没弄清楚,叫她怎么放心?
淑宁见状便道:“额娘,您先跟到父亲任上,等安顿下来,再回来就是了。如今将近腊月,哥哥地婚礼又定在正月里,您最多只能去个把月功夫。这一个月能出什么事?何况京城与保定这么近,我也可以常写信去啊。”
佟氏想想也是,正要答应,却听得门外传来素云的声音:“太太,绿云来请您过竹院去呢。说是大太太有要紧事。”她脸色一沉,望着小心翼翼进门来地绿云,没好气地道:“又有什么事?!如今我女儿生病。丈夫要出远门,难道大嫂子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绿云战战兢兢地道:“回三太太。我们太太说,是昨儿晚上的事,打听到了些重要地消息,要告诉您呢。”
佟氏一凛,与女儿对望一眼。淑宁轻轻喊了句“额娘”,她会意地点点头,道:“我过去听听是什么事,你今儿一天没吃东西了,晚饭还早呢,先吃点东西下去再说。”
淑宁应了,等母亲离开后,想了想,索性起了身。换上家常冬衣,梳头洗脸。素馨送上一碗熬得绵软的姜茸肉末粥,她就着六必居的酱菜和大刘氏送来地广东豆豉吃了。又喝了几口热茶,觉得身上又有了力气。
她派小丫头打听得母亲已经回来了。便穿上厚厚的连袖斗篷。穿过院子到了正房。一进门,就看见佟氏正在炕桌上写信。张保与端宁兄弟俱在。
佟氏一见女儿来了,忙放下笔拉她上炕,又检查她穿地衣服够不够厚。张保叫人把火盆烧旺些,又递了张薄被过去。端宁早早倒了杯浓浓的热茶来,让妹妹用手握着。贤宁挨过姐姐身边,从袖里掏出一包点心来,道:“姐姐,这是哥哥才给我买的点心,可好吃了,给姐姐吃。”
淑宁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听了弟弟的话,便笑道:“姐姐方才吃过东西了,不饿,贤哥儿留了自己吃吧。”贤宁先是大喜,但又觉得这样不好,一时间脸上神色十分纠结,不知是该继续把东西送给姐姐,还是收回来自己享用。
端宁闷笑,搂着弟弟道:“哥哥那里还有呢,回头就给你姐姐送去,这几个你留着吃吧。”贤宁笑得眉眼弯弯,忙把东西袖回去了,端宁拍拍弟弟地额头,道:“别在这里傻坐着,快回去练字,你今天还有一百个字没写呢,休想偷懒!”
贤宁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出去了。佟氏嗔了丈夫和大儿子一眼:“都是你们爷俩纵着他,如今他天天吃点心管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张保与端宁自知理亏,都不好意思地笑着混过去了。
淑宁看到炕桌上的信,便知是写给外祖母的。她看到母亲眉间神色轻松,似乎是得了什么好消息,忙问是怎么了。佟氏道:“方才你大伯母请我去,告诉我说,昨晚上那位明姑姑离了咱们家,便到你二伯父的宅子去了,相看了你四妹妹。这样看来,那位姑姑极可能真是为看你二姐姐来的,你跟你四妹妹,都只是顺便罢了。”
淑宁怔了怔,心下渐 飞来奇遇sodu渐升起一股喜意。如果真是这样,情况又再度回到了原点。一家三姐妹选秀,不可能人人都得到指婚,那么当中最有可能落选的,仍旧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