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谧暗叹了一声,后宫妃嫔一旦有了身孕,连带孕期和坐蓐,要有超过一年的时间无法承宠。 就算是盛宠之中的妃嫔。 又有谁能够预料到一年之后是个什么光景呢?一年的时间,再深的情份只怕也要慢慢地淡化了。 所以说。 她根本不能够有孩子。
看到绮烟神色郁郁,苏谧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妹妹容貌绝色,又善解人意,加上又有了身孕,当然是皇上的心头肉。 前些日子皇上还亲自召见太医,询问起妹妹你地身体如何,吃穿睡梦是不是安稳。 ”
绮烟的眼中这才涌出笑意,“妹妹容貌拙劣,以后还要劳驾姐姐你提拔呢。 ”
苏谧觉得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浮上来,心里头微微的有点发凉。
“不过这盛夏的天气里面还要照看孩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绮烟笑道:“光看这毯子吧,明明已经热的要死了,却还要捂地严严实实地。 ”
“这一段时间确实是要辛苦了。 ”苏谧笑道:“只是宫里头有多少人盼望着有妹妹地这段辛苦都不可得呢。 ”
“最难忍的是身下连凉席都不能够铺,说起来姐姐那里是铺了皇上新近赏赐的湘妃玉席吧?”绮烟笑着问道。
新近南疆进贡过来几张湘妃玉席,由南疆一种极其罕见的冷玉丝编制而成,天性凉爽如玉,最适合夏天的时候使用,躺在上面肌肤清凉,不生汗津。 总共进贡过来四张,齐泷自己殿中留用了一张,太后身体不适,不敢使用这些凉东西,所以剩下三张齐泷下赐给了皇后、倪贵妃和苏谧。
“嗯。 ”苏谧点了点头。
绮烟眼帘稍垂,羡慕的神色一闪而过。
“妹妹要是喜欢,就拿过来给妹妹用就好。 ”苏谧说道。 反正她大多数时候都住在齐泷那里,用得着自己宫里头那张的机会也不多。
“姐姐太客气了,皇上赐给姐姐的东西,我怎么敢要呢。 ”绮烟笑道:“而且我现在身子虚,是用不起这些的。 皇子年纪还小,也是不能用。 ”
苏谧没有说话,迟疑了片刻,她终于问道:“绮烟。 你如今年纪尚幼,而且身体也不好,难道要亲自带这个孩子吗?”
“当然,皇上既然都将我的位份晋为嫔了,妹妹当然是要自己教养孩子了。 ”绮烟地脸色有几分不自然了。
后宫之中,嫔位以上地妃子,可以带皇子。 嫔位以下的妃嫔,没有抚养皇嗣地权力的。 生下的孩子要交给位份高的妃嫔抚养。
看绮烟坚定而又戒备地神色,苏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曾经在筵席上听人闲话说,刘夫人进宫探望你的时候,曾经向倪贵妃保证将孩子交给她抚养,收为养子地……”苏谧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传言,这其实是她的主意。 她曾经让陈冽传递信息给刘泉,让刘泉投靠倪家,以求保住女儿和孩子。 刘泉的动作也周到,不仅向倪家贿赂了大笔的银子,又让夫人进宫向倪贵妃表示愿意将孩子献给她抚养。 所以以绮烟在宫中微末的身份和地位才能够有机会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这个啊……”绮烟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说道:“也是爹娘他们多事,只想到那时候我的位份太低,依照宫里头地规矩。 自然是不能够抚养孩子的。 其实位份是可以慢慢升的嘛?而且如今我已经……”
“绮烟,”苏谧的神色郑重的起来:“你生下这个孩子吃了不少的苦头,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将亲生的儿子交给别人,可是倪贵妃的性子你也是知道地,如果你这样出尔反尔,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难道她还能够硬抢不成?”绮烟的声音有瞬间的拔高:“而且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将我们母子交给她照料。 如果我出了事,难道皇上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吗?”
苏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如今齐泷是看重孩子不错,可是并不代表齐泷同样看重孩子的母亲,想起在行宫里面齐泷连绮烟名字都记不清楚的事情来,苏谧长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们大齐在南陈地战场上失利,定国公王奢,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父亲,战死了。 ”
绮烟莫明其妙地看着苏谧,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些。
苏谧继续说道:“这样的局势就是说明王家的失势已成定局。 原本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齐泷还可能对王家有所顾忌,可是如今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已经……”苏谧叹了口气。 原本有太后在,就算齐泷疑惑太后当年是杀母夺子,但是碍于一个“孝”字的大义名份,对王家的惩处也不会太过分。 可是刚刚得到了消息,太后的病情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这样,接下来地战事,皇上必然要启用倪源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绮烟没有说话,她并不笨,她明白苏谧是在提醒她,在将来地一段时间里面,倪贵妃必然权重后宫。
“那又怎么样?”绮烟洁白的贝齿咬着嫣红地嘴唇,犹豫了一阵子,她抬头看向苏谧说道:“只要我尽快养好病,以皇上对我的宠爱,必然会保护我的,姐姐又何必担心呢?”
“可是……”
“姐姐的宠爱已经无与伦比,受宠至此,难道还要害怕妹妹分薄了你的宠爱吗?”绮烟尖锐地话语脱口而出。
苏谧只觉得一阵无力:“我这是为了你……”
“姐姐不必再说了,倒是妹妹忘了,姐姐如今已经是一宫主位了,如果真的要抚养小皇子,只怕以皇上对姐姐的宠爱,还未必会将皇子交给倪贵妃,说不定要交给姐姐你呢。 ”绮烟愤愤地说道。
苏谧只觉得一阵恍惚,夏天的日子里,外面的太阳好像是要喷出火来,耀得人眼花缭乱。 但是在这深远的宫殿里,阳光被遮蔽严实,只余下四角上冰桶里面晶莹的冰块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逐渐化开,使得屋里充斥着一种冰凉湿腻的感觉。 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那湿气粘腻在肌肤上,挥之不去,幽冷,幽冷,似乎是直接地凉透到心里头去了。
“姐姐,是我胡说八道了,你别生气,是我不好。 ”看到苏谧的脸色,绮烟顿时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拉住苏谧的手说道:“如今姐姐宠冠后宫,我也有了皇嗣旁身,等我痊愈了,后宫之中,你我姐妹携手,到时候皇上的宠爱还能落到别人身上吗?”
苏谧的笑容几乎快要僵硬,她只有默然地、僵硬地点着头。
……
觅青看到苏谧苍白的脸色,禁不住惊呼道:“娘娘,您怎么了?”因为绮烟的房里有刚出生的皇子在,所以闲杂人等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她一直在外间等候着。
苏谧没有回答,主仆二人漫步走出了西福宫的大门。
晚霞低沉了下来,从天边鳞片状的朵朵白云后面透露出点点霞光,金红的光芒将阻挡在前面的云朵都染成一种嫣红可爱的颜色。
苏谧走在回宫的路上,盛夏的风吹拂过衣服,总有一种粘腻沉滞的感觉挥之不去。 似乎就要这样沉沦下去,永远难以超脱,苏谧仰头看着天空,那变幻的色彩占据着她的视线,终于,她问道:“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呢?”
声音空灵缥缈,若有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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