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内堂,磬鼓声起,正前方的纱幔被缓缓拉开,身穿彩裙的丫鬟拿着花篮碎步走来,向台下轻洒花瓣。
“咚……”的一声琴响,屏障后走出带着面纱一个曼妙的身影,她碎走几步,轻轻旋身,原地一个轻跳,站在台子中间。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台下的人立刻热烈的欢呼,女子轻轻一转便随琴舞了起来。
仔细去看,这女子身材高挑,圆润丰盈,穿着一身非常合体的舞纱,露在外面的额头点了朱砂花瓣,一双狐目里含羞带魅,舞动间确是有一股动人风情,怪不得众人追奉。
“哎呦,这不是小公子么,你怎么才来,姐姐都想你了!”岚姐不知何时站到身后,一张脸堆满了笑意。
我故作羞涩的问:“姐姐,跳舞的这是何人?”
岚姐嘿嘿的笑道“这个啊,是我吟红楼新来的牡丹姑娘,这身段和舞姿都是一等一的好,刚来了三天,就引的众人千金追捧。怎么样小公子,要不要给她送几个花篮,没准姑娘高兴,就下来喝酒了呢。”
岚姐的眼神往台子那边一挑,那里摆着十几个花篮,上面分别写着张公子李公子的,都是给她捧场的。
我略一思量,便也买下两个,岚姐立刻喜笑颜开,不一会,龟奴便加了两个花篮过去。
绿珠拿出一锭银子过去,示意想要见上次的姑娘,岚姐便有点为难的说“这个不太方便,姑娘不见客……”
我便又拿出一张五十的银票,她忙又点头哈腰的道“姑娘也说,若是上次的小公子来,也不妨一见,公子这边请……”
随她时上楼,左拐右拐的来到一个略是雅致的房间,她敲门引我进屋后便退走,绿珠也聪明的退出门外,守在门口。
“公子。”阿朵过来欠身一礼。
她挽着美人髻,化了眉眼,身上穿着一套粉色浅衫,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一派明媚之色。
我点头,她马上泡了一壶龙珠,将茶碗端起,用杯盖拢了几下浮叶,问“这几天,岚姐可有难为你?”
她马上道“听公子的吩咐,将那些话说与妈妈,起初她并不理会,后来半信半疑,便依言将院子改了一番。奴家献唱两天微有成果,只可惜……”
她顿了一下,微低下头道“只可惜,第三日院里来了一个唤做牡丹的姑娘,她的舞跳的极好,风头,也自然更胜一些。”
这个比较能理解,藏在帘后只闻声不见人,怎么比的上一眼就可看能到的小娘子。若是我,自然也会被后者吸引。
不过我刚才也看了,那姑娘虽是舞姿引人,却是眉眼浮躁,她先一步红了也好,正好让阿朵好好酝酿,到时候八月灯元节,借她肩膀踩的高一点。
我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这个你拿着,继续笼络一些楼里的姐妹,最好找到几个真心相待的。
另外,不要被其他事影响,依旧每天只唱一首。不管什么人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要露面,你可能做到?”
“奴家能做到。”阿朵点头,系数接过银子。沉吟一下,又道“公子,奴家身份特殊,妈妈三番两次问及姓名,奴家都搪塞过去。不知公子,希望奴家叫个什么名字?”
我站起身,看着窗外风吹柳摆,眼前却是相府十里残骸的模样,那一日,凤家人的血定然染红了相府,翠色的绿叶定然变成片片怨恨的红。
“红叶。”
阿朵轻轻一礼“谢公子赐名,以后,奴家就是红叶。”
站了一会儿,我坐回去,喝下一杯茶,又与她吩咐了些事,便起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我向台子方向去看,牡丹已经拿下了面纱,这女子果真妩媚。似是感觉到了目光,她转眼过来,竟是对我扬眉一笑。
出了吟红楼,时间尚早,我便顺着花街往前,在集市里闲逛。
今日西祁暴热,街上人少,小贩们都是无精打采,连那些武刀喷火碎大石的都懒的表演了,一个个坐在阴凉地方天南海北的坎。
又往前走,路似乎被堵住了,许多人围成一个大圈,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我个子小,站在后面根本看不到,便挤过人群,来到前边。
人群的中心处,跪着一个头绑孝带的男子。这人衣衫非常破烂,脸上脏污一片,肿起的嘴角处还有血迹。
他不发一言,只是不停的对观望之人磕头,面前的黄草上隐隐粘上了血迹。仔细一看,纸上还歪歪扭扭的写了许多字。
大致意思就是,他家老父亡,家里无亲无友,破草房也抵债了,他愿意终身为奴,换老父一口安身棺材钱,从此以主为忠。
我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屋檐下有张破草席,里面竟是卷着一个老者。
西祁民风淳朴,妄说他还要终身为奴,就是讨钱,大家也会伸手帮一下,怎么围了这些人,都是不理不睬呢?
“哎!造孽啊!”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叹了一声,见我看他,便凑过来道“哎,真是造孽,养了一个这样不学无术的儿子,老了老了都不得终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