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衙房出来,我抬头望了一眼天际。
朗风轻云,天空蔚蓝如幕,一眼望去,房檐屋角皆是嵌在一片蔚蓝中,清透的仿佛调画。
但我心中阴霾却并没有消散多少。
谢芳华虽然死了,但她也只是个炮灰,泽恩王已经联合他的母妃向我出手了。
昨日之事,也亏了我熟知那毒,也亏了我身上带了那雪莲凝丸,如若不然,这环环相扣的计谋,又怎会不中计。
若昨日稍有差池,今日,一杯鸩酒穿肠的,就会是我了。
我将目光收回,微缩一下眸子。
后日,就是西祁四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了,我也是时候,推手一下了……
微微一笑,我踩着小凳上去马车,吩咐车夫右行,去往计庆国候府方向。
隔日不见,老太君气色更加灰暗,眼睛也涣散了很多,卧在榻上混混沌沌的。
知我来了,她挣扎着非要起身,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后,便又点名,要我念大金刚经里的大乘正宗篇。
婆子赶紧搬来了小凳,我便坐在榻前,一遍一遍,浅浅唱念着佛经。
老太君欢喜的很,一直笑着,慢慢的也就睡着了。我与老侯爷浅语几句,这便出了庆国候府。
据上次火烧子青馆,距今也有二十多天,我便又往鲁夫子的宅子行去,想看看,那小球研究的如何了。
“砰砰砰……”
叩动门环,小厮应声开门。
“麻烦小哥通报,说学子苏倾沐到访。”
小厮应声去报,不一会儿,便回来领我进宅。
行至鲁宅后院,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到了。
才是二十多天不见,原本精致的后院一事一片狼烟,原本精致的冬盆景焦糊一片,遍地皆是漆黑。
正是奇怪呢,房里突然轰嗵一声,一股热浪冲出,有浓重的黑烟从房门口冒将出来。
我赶紧旋身躲开,等那黑烟散开些,踉踉跄跄的鲁夫子便行了出来。
“咳咳……咳咳……”他不停的咳嗽着。
“鲁夫子,你没事吧?”我赶紧过去询问。
他拜拜手,抬起头道,“没事,就是刚才跑的慢了,被烟呛到了。”
鲁夫子子今日穿了一白棉布袍子,此已被黑烟熏花了大片,他的脸也是漆黑漆黑的,脸上皱纹却还是白的,说话的时候,那皱褶就跟花猫的胡须一样,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
他斜我一眼,哼道,“笑!你还好意思笑,若不是帮你研究那个散热球,老夫哪里会这般狼狈。哼,跟小时候一样,一肚子坏心眼。”
我嘿嘿一笑,赶紧拿了棉帕递给他。
待他将脸上黑灰抹去一些后,我问“夫子,上次那东西,可是研究出什么端祢了?”
一说那东西,那一下就乐了,抓着我就往屋里走,“那是自然,没看是谁出马,我鲁夫子出手,岂是有破解不了的事!老夫不但研究改良了散热球,更是研究出了另一种东西,你快进来看看。”
外面有风,黑烟很快就散开了。这屋里门窗都关着,烟还未散尽,一迈进门槛,一股浓重的煤味便飞了过来。
鲁夫子先是将几处窗子打开,然后将我拽进右侧。
他指着桌上还在冒烟的一物,兴致勃勃的道,“小倾沐,你看,这就是老夫新研究出来的东西。”
我看将一眼,顿时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什么新奇巧,这就是一个上面盖着细密铁网盖子,里面装着碳煤球沫子的火盆!
我说咋是冒黑烟呢,原来都是煤灰粉……
鲁夫子有点不高兴,道“小倾沐,你这是什么神色,这可是个很严肃的研制!”
额……
“倾沐愚钝,还真是看不懂这等大才。”
鲁夫子哼了一声,一撸袖子,上前两步靠近火盆边,先将那密孔的铁网盖子拿开,
然后拿了个小棍在煤灰里戳啊戳的,将里面一个烧瘪的小球拿出来,凑近了研究半天,这才点头道“我就说么,不可能不成功,原来是这小球的事。”
他又换了小厮拿了煤粉,重新倒在火盆里,然后在书架处拿了个盒子,从中又拿了一个小球过来。
他先是用力将其捏了一下,塞进盆里后,飞快的盖好铁网。
“跑!”他大喊一身声,转身就往门外窜。
他这跑的速度也是够快,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窜出了门去,我紧跟而去,就见他已经顿在一颗老树后面。
这情况我也不能傻站着,赶紧也是找树后藏着,待是过了一会儿,鲁夫子从树后探出脑袋。
见门里没动静,他似是有心进去看看,想了想,却是转头对我道,“小倾沐,你进屋看看情况!”
“夫子,为什么你不自己进去看?”
“让你进见了你就进!万一再飞煤灰……咳,老夫得再门口看看灰度轻重!”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差点就信了!
看灰度轻重?是怕再飞一脸灰吧……
我感觉头顶一片片的乌云,从小那个严厉的鲁夫子,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坑了……
哎,人心不古啊……
摇头一叹,我起身行去门口,先是侧看一眼,然后大步跨进门里。
桌上那方火盆里,此时已燃起了橘红色的火苗,火苗燃了一会儿,引燃了火盆下方的煤块,一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