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处有微动,我警然喝问,点轻功跃前,正看到草丛里蹲藏的二人。
是小东西和轩辕宸。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轩辕宸了,有事没事都在小东西身边打转儿,若不是他带来的几万兵马,暂时还能迷混东穆,我早就想法子送客了!
“你们在做什么。”
我似乎有点明知故问。
不过,我并不介意与天霓说的话被小东西听到。
轩辕宸果然又是笑呵呵的打着马虎,我侧眼去看小东西,她颔首。
我有点恼,因为我发现,这次见面后,小东西总喜欢颔首或是不语。
还是她小时候好,简单,直接,将所有对我的喜欢,都放在行动上。
现在,也还好吧……
父皇有请,我们一起过去吃了茶点。不知为何,回去后口中燥的很,天霓端来了鹿血滋补汤,不像前几日那般勤勤,望我一眼,放下盅盘就走。
许是觉得有丝丝愧疚吧,我终究是端来饮了。
夕阳落尽,我执笔研墨,想要绘出一副丹青,才撩画几笔,竟是感觉全身燥热,又画几笔,终究是画不下去了,扔了狼毫前去院中,但见一女子身着纱锦,执秋水剑于残树下舞着。
腰不盈握,墨发三千……
我一阵恍惚,脑子一混沌,仔细去看,那树下之人竟是苏倾沐。
似是知道我在注视一般,她停下动作,回头对我一笑。
残虹扶风,弱柳依桥,曾是惊鸿照影来。
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下一刻,我竟然到了她身边。
她还在笑着,我脑袋空空的,竟是看到她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的与我勾了两下……
再也忍不住了,我一把将她抗在肩头,快步行回书房,将桌上笔墨纸砚尽数抚落,将她放在桌子上……
秋蝉声声,夜色摇摆……
以后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正午,一截藕白的手臂搭在我身上,我心里一柔,笑着转头……
目含秋水,眼波流转,旁侧之人竟是百里天霓。
“王爷。”她微微一笑,脸颊染上两朵坨红。
“是让你进来的!”
我几乎是怒声问将出来。
百里天霓一愣,眼泪汪汪的道,“王爷,昨日,是您将臣妾抱进来的,你还叫臣妾小东西,说你爱我!”
“闭嘴!”我彻底怒了,小东西这三个字,是她能叫的么!
现在,我若是还不明白昨日究竟如何会燥热,就是太笨了!
该死的百里天霓,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办法!
“王爷……”她怯怯的唤将一声,伸手欲来圈我。
一阵燥怒,我反手一个耳光,她直接飞将出去,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哭了,“你,你竟然打我?”
这一瞬间,我却是有所愧疚。
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女子,也是第一次没控制住心头燥怒。
但若重来,我依旧会是如此。
我讨厌欺骗,更讨厌有女人如此手段,哪怕她是公主,也绝对不行。
“滚!”降下怒火,我撇了一眼旁侧佩剑。要不要杀了她呢……
百里天霓猛然一抖,下一刻,飞快的收拾东西,离开了我的书房。
对着小东西的画像,我站了整整一时辰,许久才开门出去……
小东西心力憔悴,已然活不成了,昨夜已经出城的消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一刻,艳阳高照,天空湛蓝,我一个恍惚,踉跄着差点没站稳。
死了?
小东西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小院的,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只记得我靠在一棵残树上,树叶凋零,噗蒴蒴划过肩头。
我接起一片,感觉那并不是落叶,而是我枯荣而凋零的心。
多年后,待我重新敞开心扉,与那痴情执着的女子坐在月下喝酒时,一口烈酒饮下,我便在想,我这一生,曾有三次心痛到窒息,每一次都痛的撕心裂肺。每每想起都如坠进寒潭中一般,除了冰冷,尽是那透骨的苍凉。
“咳咳……”
山洞中的火烛摇摆,我侧头去看,苏倾沐已经睡着了。
她背对着我,坐在轩辕宸腿上,蜷缩着身子,像只猫儿一样。
明白了一些事,我瞬然间明白,她已经不属于我了,更多的坚持与纠结,便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但我依旧将外袍解开。
洞中寒凉,我的腿虽是能走,但每走一步都是锥心之痛,我硬生生忍着,行过去将袍子披在她身上。
轩辕宸抬头,眸色变换了几下,终于说了一声谢谢。
我没回答,也没多看他,转身,迈着无比疼痛的步子,坐回到原本的位置。
谢谢……
一句谢谢,说的何其轻巧,但那曾经种种,又只是一句谢谢能说清楚的。
御医院的谭老都说她没救了,开始时我也是放弃了,我忘了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但却是知道,古人所说的一醉解千愁,其实都是骗人的。
一醉根本不能解千愁,睡着了也不会望却什么。
想一个人的时候,左边右边都是她的影子,连眨一下眼睛,都能感觉到她在笑。
这样的日子过去一月多,那一日,我放在百里天祁身边的探子有报,说是东穆太子的人,在离疆发现了苏倾沐的踪迹。
活的苏倾沐!
如春雷乍响,春雨润泽大地,窗外阴沉异常,我却是觉得,天气甚和我心!
活着就好,一切都好!
细细问来,我这才知道她在离疆那边,给东穆太子使了绊子,哈,这个小东西……
一扫阴霾,我便又想起百里天霓。
打她之事,她半点未与声张,隔几日便去母后那里,倒是会讨喜。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本是准备与她谈和离之事,她突然干呕,太医来看,竟是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