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她更为不解的是,这位物业大妈竟然跟着他们一起进了门,还熟稔的在门口的鞋柜里找出拖鞋换上。
陆遥盯着自己脚上已经不能称之为“小白鞋”的帆布鞋,突然有点内疚于自己来了这个家两次了都忘了要换双鞋了,果然被路君峰说中,家教都喂了狗了。
“你来干什么?”
“不是你硬拽着我上来的吗……”陆遥发现路君峰的视线越过自己落在了那位大妈的身上,才明白过来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不是在问自己。
陆遥决定采取“既来之则安之”的策略,默不作声的走到之前放小板凳的地方坐好。
此时的陆遥,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再次回到这里,但她始终无法忽略刚才在上楼时,大妈走在前面,她和路君峰落后一步走在后面,在快走到楼梯拐弯大妈视线的死角处时,路君峰突然凑近自己耳边轻声说了句“我后悔了”。
“我后悔了”是什么意思?
陆遥之前给他灌输了两条中心思想:其一是如果他恨她就应该让她立即从自己眼前消失;其二是如果他爱她,更应该能体会她要走的决心。
但他刚才这句“我后悔了”又让陆遥怀疑自己之前那番剖心置腹的话,并没有让这位路医生意识到自己强留她是毫无道理和意义的。
陆遥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完全了解这个人。
她总以为过去的他太过于自卑和懦弱,像一个始终在泥潭中挣扎着不愿沉底的虫卵,所以一但抓住了“成功”这棵救命稻草,当他从肮脏的虫卵中破茧而出,俨然变成五彩斑斓耀眼夺目的蝴蝶后,就会用一种执拗的骄傲来掩饰过去不堪的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是无法忍受任何人践踏他的自尊心的。
可是他竟然……任凭自己拿那些话看轻他伤害他,咬着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去羞辱他,即使这样难道他还想要强留她吗?
“我儿子的家,难道我不可以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么晚了,你怎么来的?”
“搭别人的车。”
“吃饭了吗?”
“路上吃过了。”
“什么时候走?”
陆遥正听得目瞪口呆,突然从门口发出一声玻璃碎裂的响声和随之而来无数金属滚落在地的“叮呤当啷”声。
是鞋柜上那只玻璃花瓶被打碎了。
这个花瓶显然不是用来插花的,而是作为储蓄罐来使用,放置在门口,平时出出进进时将身上用不着的零钱硬币随手扔进去,久而久之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陆遥突然回忆起,过去他们家里也有这样一个储蓄罐,也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只不过不是花瓶,而是她某一次钢琴比赛得了冠军的一个玻璃奖杯。
“你问我什么时候走?你先问问你自己她是谁?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路母的歇斯底里在儿子身上竟然没得到任何反应。
路君峰甚至在她的怒吼中弯下腰开始捡地上的硬币,一个一个,从容不迫的捡起来。
路母见儿子竟然无动于衷,连一个解释都不给自己,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她突然朝陆遥的方向快步走去,却在经过儿子身边时被拽住了手臂。
“怎么,你还要护着她!直到现在你还护她!你是不是忘了她和他们家都做了什么!!!”
陆遥的耳朵快被这位中气十足的老太太吼聋了。
“够了!”路君峰突然站起身,将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硬币全扔回了地上。
他克制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将母亲的手举到自己面前,然后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中,抓着她的手朝自己脸上重重挥去。
“你满意了吗!”路君峰在他母亲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放开她的手,然后一步步后退,退到了陆遥坐着的位置。
“你问我她是谁,我告诉你,她是我的阿遥!你问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是我骗她来的!你问我为什么要护着她,因为我……”
“闭嘴!闭嘴!”路母终于忍不住打断儿子的话,心口用力的起伏着,苍白瘦弱的手指着半边脸已经肿起的儿子,凄厉道,“你为了这个女人,你为了她什么都不顾,连那样的深仇大恨你都可以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