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我看人家比你年纪大。”尔升无奈扶额。
宿辛这才顾忌般低声道:“这事可要告诉少爷?要不尔升哥你去少爷房里偷点儿祛寒的药来,我在膳房里偷偷煮了,再喂与这丫头?”
尔升不可思议地看着宿辛,突然间神色一僵,又即刻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好不好嘛,尔升哥。”那个“哥”字的尾音宿辛还没寻思着怎么拉的更长时候,身后清雅如玉的声音便响起了。
“折子轩竟也能养出个贼来?”慢悠悠的调子,竟格外的温润好听,只是尔升和宿辛想到他们家爷的性子,顿觉大事不妙。
宿辛嘴角一抽,反应过来便狗腿地跑过去,“少爷,这天儿怪冷的,您怎么出屋了?”其实他想知道的是您怎么出屋也没个声响。
尔升则恭恭敬敬地侍立于一旁。
景莫淮意味深长地看了宿辛一眼,没回答,宿辛咽了咽口水,自觉地站在景莫淮楠木轮椅的身后。却还不死心,对着尔升挤眉弄眼,示意他开口给昏迷的南陌求情。
景莫淮顺着尔升垂着头的余光落到靠着树睡过去的女子。冬天,树木算不得葳蕤,南陌身上的衣服破了不少地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透着乌青。
眸色微闪,男子的神色有片刻复杂,默了默,道:“把人背进去。”
“啊?”宿辛不可置信地吸了一口略为绵长的气,他以为少爷的下句话会是‘把人扔出去。’
倒是尔升比较理解爷今日这样看似与以往行事不同的做法,毕竟爷一向不喜欠人人情。
几日前的年宴,爷固然拒绝了这丫头的帮忙,此举看似绝情,实则却是给了她生机。不然老爷只会下手的更快,更轮不到这些姨娘刁难,这南陌就会一命呜呼。
南陌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还是孩童般的模样,围在爷爷身边。而她尊敬可亲的爷爷则仔细给她讲解针灸的穴位。爷爷不让她用人体针灸模型,而是以身试法。南陌初学的时候,好几次都让爷爷的刻意的叫苦不迭,南陌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虽然没有父母的保护,可在爷爷的庇护下,她同样过的很快乐。
场景转换,然后便是冬季,很冷,冷的漫天的凉风都向她呼啸而来。而她就孤零零地走在一条没有边际的荒野上。张着嘴巴,却喊不出声来。
榻上睡得极其不安稳的少女突然间惊醒,心跳的厉害。
陌生的环境,她来不及细细打量,只是看到算是熟悉的身影,景莫淮?
半步之外,精致楠木轮椅上,这个不良于行的男子神色,不是怜悯,更不是高高在上的施予。他的容颜,在跳跃的烛火之中光影交叠,五官看不分明。
“感觉如何?”景莫淮看着大梦初醒,冷汗淋漓的少女。
南陌没回答,只是怔怔看着他。身下的床铺比之现代的席梦思算不上很舒服,但是此刻竟意外让她觉得想要深陷其中,想要一直睡下去。
男子一手放下端着的白瓷茶盏,扣着盏沿的手骨节分明,优美异常。
见她醒了,道了一声:“冒犯了。”便微屈了掌心轻轻贴在南陌的额头。
小几旁的小炉上温着粥,咕嘟咕嘟,冒着热腾腾的软糯香气。
不知怎的,良久以来,一切都那么不真切,南陌被压抑的情感却在这一刻被释放出来。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开始,断了线般地滑落,她先是低声呜咽,而后干脆以锦被捂了面容,抽噎出声。只是在厚重的锦被的遮掩之下,听不太清晰。
“怎么就这么倔呢。”男子叹息了一声,像是责备,又像是无可奈何。他的手抚上锦被下蜷缩成的一团的人,轻轻拍着,像是宽慰般。
雕花门外,宿辛缩了缩脖子,“那丫头怎么了?”
尔升摇了摇头。
“她不会觉得我们家少爷轻薄她了吧?”宿辛大胆猜测。
尔升见他实在闲不住,“你去侯氏那儿一趟,告诉一声,她们苑的丫头在大少爷这儿。”
宿辛腹诽,怎么刚回来,这等跑腿的差事就沦落到他头上。不满归不满,他还是没胆子跟尔升叫板。
这厢,常姑把宿辛传的话转告给了侯氏。
侯氏若有所思,觉得大少爷也不至于在这一时就想通了,思索过后又转而喜上眉梢。
在她看来,景莫淮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是不可能对南陌有什么想法,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向自己示好。
如今的景府,方氏一人独大,可惜她只有两个不值钱的女儿傍身,若是大少爷肯站在她这边,那日后她自己的儿子出生,此番的局面必定会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