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南陌便去拜访了景老太太,向堂斋的下人惦念南陌那次的舍命相救,见是她来,很是积极地去通传。
老太太还没醒,曾嬷嬷便出来迎了南陌。
南陌以老太太的身子需要将养,针灸最为合适。她也不拿捏姿态,就直白的告诉曾嬷嬷她需要一套针具,日常练习也好,为以后诊治方便也好。毕竟不是每一次诊治都只需要写几个方子就好。
曾嬷嬷一口应下,人年纪越大,经历的风霜越多,越喜欢这等坦诚的年轻人。赤诚的心难得,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曾嬷嬷觉得南陌这样,比那些个故作姿态的女子要好很多。
曾嬷嬷的办事效率很高,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南陌就收到了一套银质的针具,连同几本市面上最常见的医术。
南陌暗笑摇摇头,道曾嬷嬷还是谨慎,给她把书都备了,是怕她资历不足吗?
南陌抚摸着熟悉而陌生的针具,真好,不金贵,也趁手。算是最能传递曾经的温暖的东西。
万事俱备,下午的时候,南陌没有依照常姑的交代,什么都不做,而是做了自己的洒扫的活。
自从喜儿被发配走了,和她同屋的秋眉就接手了喜儿的活。许是上一次,为喜儿做了证,秋眉心里过意不去。
这小丫头总是怯生生的,偷偷用愧疚的神色看着她。南陌没有怪她,毕竟喜儿确实是将这丫头也给骗了。所以也刻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话。
到了歇着的时候,南陌终于以实际行动让小丫头知道了自己并没有怪她,秋眉也不再拿那种愧疚的眼神看她了。
吃饭的时候,南陌藏了两个细面馒头,才想起来自己的帕子扔了,于是借了茗琴的帕子包起来。
景府对下人不错,在这多处饥荒的时代,下人们还是可以达到吃饱的水平的。
雅儿眼尖,见不得南陌如此,她那小身板,能吃得了那么多?心下想她定是要晚上偷拿给那野汉子的。
南陌这样的举动本没人在意,经雅儿这么说,大家才有些不满,吃不完还要占着。
南陌也不生气,只是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家里本就贫穷,从没吃过这样白净好吃的馒头,才想多拿两个晚上饿了填肚子。各位姐姐应该不会怪我吧?”
有人起了怜悯心,“这有什么?反正吃不完隔夜了也不好。”
雅儿见这些丫头都倒了风向,气不过将碗端出去。
茗琴叹了一口气,“南陌,雅儿她就是那个性子,你多担待一点儿。”
南陌知她实诚,西苑的这些丫头们之所以附和自己,不过是因为她得了侯氏的宠信,多是巴结,但茗琴不同,她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同雅儿好好相处的。
晚间,南陌果然再一次溜了出去,等她没走多长时间,另一道身影也从床榻上爬起,不是雅儿又是谁?
南陌小心翼翼地观望,取了包着馒头的帕子,走出了西苑,将那馒头很是仔细地揣在怀里。
雅儿见她这举动,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南陌定是与人有首尾,而且极大的可能是外府的护院。毕竟只有那些粗笨的人才会稀罕这细面馒头。
南陌在前方走着,嘴角有几分讥诮,她席间不过是故意如此,没想到鱼儿还是上钩了。
她本不知道雅儿能有什么手段,那天当着茗琴的面拿话逼雅儿,不过是为了逼她尽快显出狐狸尾巴来。
没想到这么快,雅儿就迫不及待了。
南陌想起,今天晚上吃晚饭,秋眉竟来找她,一副踟躇不安的样子。
像是下不了决心,最后,她还是坚定了神色,告诉南陌,“今天值班的时候,雅儿姐姐她问了你的行为,还有有没有偷懒去别处,你最近还是小心一些。”
秋眉直觉雅儿不怀好意,所以想来给南陌提个醒,又怕自己给两个人造成了莫须有的隔阂,所以一直犹豫。
秋眉虽然胆小,但很聪明,她与喜儿素日交好。喜儿的下场多少让她有所警觉,南陌来西苑没多久,喜儿与南陌之前并无交集,更谈不上积怨。
就算是嫉恨,也不至于拿人命开玩笑,偷姨娘的八宝璎珞钗,更是无稽之谈,她同喜儿都是洒扫丫头,姨娘那么贵重的钗子,她们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
就算是恨毒了南陌,也不至于用这样冒险的手段去嫁祸她,只有可能是侯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丫头,与喜儿里应外合,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所以,在雅儿明里暗里打探南陌值班时候有没有去见什么人,或者有没有怪异举动的时候,她如实回答雅儿,并没有什么异常,让对方也放下戒心。
另一方面,她去给南陌提个醒。
一则,她上一次为喜儿作证,虽是无心之举,可也害的南陌平白糟了那挡子事,她心里过不去。二则,在秋眉心里,南陌比雅儿有容人之量,又这么快得了老太太与侯姨娘的宠信,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她只愿日后南陌能记得她的这点好,在需要的时候能回报一二。
人心换人心,秋眉虽是为求心安,南陌仍是在心中记下了她的善举。
雅儿跟踪南陌来到距离北苑较近的一处废弃的宅院,看着进了房中的南陌,掏出怀里揣着的馒头给那男子,听他们极其亲密地私语。
雅儿扶住窗棂的手松开了,心思缜密的她,经此一遭,更加确信了南陌果不其然在私会情郎。她怕打草惊蛇,就迅速离去,回到西苑也装作熟睡的样子。
过了约莫半刻钟,南陌才回来。
雅儿走后,她为黑衣男子施了针,他似乎讶异于她对他头痛的诊断,竟也愿意让她一试。
黑衣男子依着她的话侧坐,南陌捏了银针在颞部,两端眉梢向后几指的太阳穴处斜刺入半寸。
一番施针后,南陌的额前已经被薄汗浸湿,黑衣男子自始至终,身子是紧绷的。南陌不知道,这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能让她这样试手,是多么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