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雅儿喃喃道。
一番翻腾过后,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雅儿面色发白。
在里面翻腾不到,雅儿便冲出来揪住南陌的领子,“你把人藏哪了?我明明看到了。”
南陌唇角讥诮,冷冷拉开了她,这才对着景老爷微微福身,“老爷,南陌冤枉,这窗子和门被人堵的死死的,南陌如何藏人?”
景老爷面上也显出疑惑来,他方才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仔细想来,这南陌是个少有的伶俐丫头,若真的是私会情郎,又怎的会一而再再而三被雅儿发现。
再者,这姚雪从发现开始,就把门窗都命人堵死了,还让这些粗使婆子围看着,怎么会把一个大活人给放了出去?
景老爷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不好立时质问姚雪,便冷了脸子问南陌,“你又为何深更半夜来这儿?”
众人本来不明就里,却见景老爷竟是一口问到了点子上,这也才犹疑起来。
这大半夜的来这废宅,总不至于说是被人强行拉来的。
南陌面上这才显出生气来,向着景老爷道:“老太太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可是南陌的医术粗鄙,怕出纰漏,只得精益求精多读点书,以便给老太太施针调理。”
众人了悟,果不其然,身前这屋子里是点着昏暗的灯。原是为了多读医书,为老太太诊治,这南陌着实是有心了。
方氏不依不饶,“为何要来这荒僻的废宅呢?”不在自己房子里看书,倒来这里,岂不令人怀疑?
南陌淡淡解释道:“在西苑,南陌住的是通铺,若是点灯看书,没的让旁人没个好觉,所以才想了这法子,寻了处破旧的宅院。”
“前几日南陌无意中从这儿经过……发现的。”
南陌没说详尽,至于为何会从这儿过,只要景老爷私下查证一番,就会知道程英罚了她跪的事。
方氏此刻也变了脸,笑道:“年轻的丫头难免定不下性子,到处乱跑,也算常事。”
竟是替南陌说了好话。
南陌见方氏被迫帮腔,心中冷笑。方氏倒是打的一手好牌,怕旁人知道了觉得她刻薄,所以表面上替她说话,实际上将程英罚跪她的事实掩盖起来。
不知情的人还当方氏转了性子,竟帮侯氏的人说起了好话。
看来该打苦情牌了,南陌掀起袖子,露出胳膊来,“这胳膊上的针眼,是南陌夜里练习针灸之术的得来的,这屋里头还有医术和针具,老爷大可查验一番,便知真假。”
景老爷挥挥手,便有几个粗使婆子进了废屋。
屋外,众人中的姚雪神色闪烁,不用再费劲了,她们这是被人提前摆了一道。她没想到这贱蹄子这么不好对付,竟然还妄想借此事,给自己谋个忠仆的名声。
没一会儿,那几个婆子出来禀告,确是只有南陌的医书还有一套施针的针具。
南陌补充道:“老爷亦可以问问向堂斋的曾嬷嬷,她还按老太太的吩咐,给南陌买了一套施针用的针具,南陌很是感激。”
雅儿见事态一点儿没按照发展的来,口不择言,“那曾嬷嬷若是被你收买了呢?”
景老爷更是生气,这是不知好歹了,曾嬷嬷是谁?府中的老人了。
这个南陌,没个金山银山,在府里又没什么势力,说她收买了曾嬷嬷着实是信口开河。
见雅儿那般疯狗乱咬人的姿态,景老爷已经对南陌的话信了七分。四下里,众人也明白了,这雅儿是吃里扒外,想要栽赃陷害。
“既是来这儿读医术,必是认字的。”景老爷沉吟道:“你便写个景字吧。”
众人屏住了呼吸,急急看向南陌,一个丫头会识字,也算稀奇了。
景老爷半夜被折腾出来,强压着怒火,心思被冷风一吹,反倒仔细起来。这丫头写得出来,他姑且算她说的是真话,写不出来,就算是欺下瞒上,哪怕不是私会情郎,他这个一家之主,今天无论如何也少不得处置她了。
南陌倒也没含糊,从一旁的老树下捡了一截树枝。
在一旁的土地上,画了几笔,像是行云流水般的姿态,一个绊子都不打。
那些上丫头婆子大都不会识字,见南陌如此,又惊又奇,有的还对她投去了羡慕的神色。
南陌见众人面有惊奇,便解释道:“早些年南陌送弟弟去义学学堂,偷听过夫子讲课,故而识得几个字。”
鹄城前几年倒真是效仿过帝京,办过义学。如果南陌说的话不假,那这丫头倒也是个勤学好问的。
要知道这求学和偷学区别可大了去了,吃的苦就很多。众人若开始只是惊奇,如今看向她便只有钦佩了。
这雅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真是奸滑不已。景老爷的脸色更冷,却是没给雅儿解释的机会,就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南陌见她慌乱挣扎,怕说出什么污言秽语,还被婆子给堵上了嘴。饶是如此,却还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南陌,只是这个时候,不是她平日里的柔媚,而是惊恐。
景老爷给了南陌不菲的银钱打赏,一方面为了给她压惊,一方面也为了打赏她对老太太的这份心。
景老爷携着方氏离开,临走时候,看了姚雪一眼。
姚雪此时还未回过神来,眼睁睁地看着雅儿被拖下去,披头散发的,却也知道她这下场不会好。
众人也都陆陆续续散去,今日这事看着荒唐,却是有迹可循的。无非是表小姐联手侯氏那个叫雅儿的丫头编排的好戏。
却被南陌那鬼灵精的丫头倒打一耙。
府里的下人心里却跟明镜一样,谁不知道,这位表小姐大过年的,在景府里赖着不走的司马昭之心。
这心思当真歹毒,谁没事会毁人姑娘清白,联想到府里前段时间关于南陌和大少爷的传闻,府里的下人也觉出味来。
那流言当时仿佛突然间就发酵了,谁都在传,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人推波助澜。
也就是南陌机灵,要是换作她们,怕是不知道都死了几回了。
谁也不是傻子,如今看这表小姐一计不成,又人也为南陌担忧,这景府,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这南陌今日可算是把这位表小姐给彻底得罪了。
万一日后,这表小姐当真嫁进了景府,成了景府的少夫人,景府未来的主母。这南陌,迟早得遭殃。
待众人都离开了,南陌这才折返回去。
“南陌姑娘,我也该告辞了。”屋内,黑衣男子抱拳。
他知道她的名字,南陌一点儿都不意外。方才宅院外头争执的动静那么大,随意听上几句,便能知道事主的名字。
黑衣男子静静看着南陌,拜她所赐,这两日的头痛已经减缓很多。他们这行的规矩,为了避免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确是见了真容,便要灭口的。
她既见了他的长相,还参破了他杀手的身份。而他却在犹豫后选了另一个抉择,破天荒因了这个姑娘,坏了规矩。
“以后若是有事需要在下帮忙,便把这个交给‘木檀’的掌柜。”
他将一块骰子大小的令牌一样的东西扔给她,南陌下意识接过来。沉香木的材质,菱形的,很是精巧,坠着宝蓝色的璎珞穗子,看样式古朴大方。
南陌轻嗅了一下,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很是好闻。
南陌再想多问,却发现,黑衣男子却诡秘的消失了。
像是聊斋志异,狐怪传说之类的。上天也算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让她见了一次古代杀手。美中不足的是,见到的是个半死不活的,也没看到那出神入化的卓绝轻功。
是了,这是那个杀手配合她演的一场戏,等雅儿上钩,跟进来看到他们。第二夜再来,只需要装作与屋内人说话的模样,雅儿也便不会仔细分辩。还以为自己拿了她的短,疏忽大意。
南陌把玩着手中的沉香木令牌,拇指触及到侧面一个篆字,对于汉字文化演变熟知的南陌立时认出来,那是个“姬”字。
姬?木檀又是什么?南陌不再深想,将东西贴身藏好,从废宅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