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些守卫们面面相觑,他们压根也没打算拦着,都是凤盈小姐在这里阻拦着。
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是将军府的老人儿了,心中也是真心希望将军府好,如今夫人出事,这小姐能够如此紧张,他们是欣慰居多。
碧玉居内。
凤盈再不顾行为礼节,闯入后,面色上的愠怒再也不用刻意遮掩,而是完全释放了出来。
丫鬟递上茶盏来,也被她的衣袖一挥,险些打翻,那丫鬟慌乱的不知所措,抬头看到卫氏示意她出去,这才如蒙大赦。
卫氏不急不忙呷了一口茶,甚至面带微笑道:“怎么如此疾言厉色,先前学的那些东西都尽数给忘了吗?”
凤盈才将面上的怒火堪堪给压下来,只是眼角还是带了怒意。
卫氏见她如此,摇了摇头,“那个丫鬟倒是忠心,可惜,好心办了坏事。”
凤盈惊愕:“那通风报信小丫鬟竟是您的人吗?”
却没想到,凤盈这简单的一问,让卫氏面色一变。
那丫鬟当然不是她的人,这府里头看似是她在掌管,可是任何人员变动,都得经过将军。
将军当初说府里头很多的家丁都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人,就算是偶尔有了什么差错,只要不是大的错误,都不能够轻易逐出府去。
让她往府里头安排自己的人都安排的困难重重。
本来,她见将军因为宫中的关系传来消息,匆匆入宫,知道是沐曦云出了事,她已经安排好人准备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回府的南陌,让她冲动之下进宫。
没想到,竟有人捷足先登,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是怎么想的,将军入宫以前明明吩咐府中人不准将这件事告诉凤陌小姐。
呵,凤陌小姐,虽然将军似乎没有做出什么明确的表示来,可是一遇见大事,就把自己的心思给暴露了。
她清楚,在将军心里,那对母女究竟有多重要。没着急给她改姓,昭告天下,可是这在府里头的待遇,还有这些下人的礼遇,这些不着痕迹地变动,还不都是将军吩咐下去的。
这和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卫氏深深地清楚风景玉的心理,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快地在众人面前承认南陌,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保护她。而他是真心希望能够得到南陌的认可,再给她她所喜欢的。
真是可笑至极,堂堂大晟的大将军,居然在一个小女儿面前怯懦了。
可惜,风景玉筹谋至此,不知道这一次,他究竟还保得住她?
“女儿,你也不想想,若是这南陌去了禁宫,可就是擅闯皇宫的罪名。”卫氏嘴角浮起一丝阴毒。
凤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眉目还是尽显忧虑:“可是,万一危及到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凤盈想起来南陌那会儿在府门前威胁自己的模样,那眼里的气势连她都不敢直面。
若是那蛮女真的进了宫,定会得罪人,加上擅闯皇宫这一条,认真计算下来,万一要祸及九族,她们这些人都得有事。
“所以说,你这性子还需要磨砺,到底是太年轻,想不到这个中关系。”
卫氏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带笑道:“你要知道,当今禁卫皇甫城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将军的义子,和年轻的将军简直一个脾性,即便皇甫城侥幸放她进去了,最后陛下定会因为她罔顾律法规矩,而勃然大怒,降罪于南陌,但也仅仅只是南陌一人罢了。”
毕竟皇甫城是风景玉的义子,又是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如果将军府因此而受到牵连,祸及满门,这个年轻的新任将军还会对皇家孝忠吗?要知道,如今的皇宫禁卫都是由皇甫城掌管。
这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凤景玉虽然有心从战场上抽离出来,做个闲散将军,却没有得到飞鸟尽,良弓藏得下场。
因为大晟武将里,跟过将军的人太多太多。
所以,太子商钺和诸皇子才一心想让将军站在他们一派的队伍中去,这就好比云太傅在天下文人心中的地位一样。
所以,南陌进宫,最后降罪下来只会是她一人。可笑她还不自知,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东盛郡主,凤家嫡女,大着胆子罔顾尊卑。
她要去,她卫氏当然会替她铺好路。
卫氏见凤盈也是一番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点破,今日就算是没有这个小丫鬟通风报信,她也会安排人的,只是相比较后者的容易被将军查出蛛丝马迹,前者还是更合适。
…………
禁宫门前,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同一群威武的士兵们在宫门前对峙。
但是奇怪的,一般人遇见这种场景,早就两股战战,不知所以了。
但见那女子,下颔微抬,一双眸子沉静如水,秀气温婉的面容,却透着不符合这清秀容貌的气势。
“你就是皇甫城?”南陌扫视过一圈的人,视线落在一个银衣素甲的将军身上。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很冷厉,不同于太子商钺那样的阴冷,而是从血与杀伐的战场上浸染过的感觉。
南陌一路上想了很多,她之所以会选择闯入皇宫,不是冲动,短暂的头脑发热之后,她在马车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捋了捋脑子中的思想。
其他的且先不论,但是她作为沐曦云的女儿,她就要尽到她的责任,她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母爱,怎么能够就这么看着她生命凋零。
她只能盼着境况还好,还能等到自己,或许一切还有救。
可是真到了宫门前,她才真正意识到了皇宫门禁森严不是说说而已。
这么多禁卫军,除非她身负绝世武功,恐怕连这第一关也过不去。
何况,杀戮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想要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见到母亲。
皇甫城眉峰微抬,答道:“正是本将。”
“我问你,你可有父母双亲?”南陌抬眼看他。
她决定从这个年轻的将军下手,从那次祭英大典开始,她便知道皇甫城固然忠勇,但是对于用人却不拘一格。没有朝堂里那些昏聩之人有的迂腐特性。
从他下手是最好的。
皇甫城挥退了身后的人,居高临下对她道:“本将无父无母,乃是凤将军的义子。”
他看着她的神色冷峻,从南陌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她是打着怎样的主意来的。
可是他是禁军的首领,更不可能任由她在宫门前胡来。
于是又补上了一句,“没有陛下的诏令,小姐不得擅自入宫。”
言语之间,没有任何人情味。
可是似乎不知何时开始,他口中的凤小姐已经悄无声息转变成了小姐,皇甫城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潜意识已经接受了这个义父的女儿。
似乎是从那次祭英大典之后,这个姑娘倔强锐利的眉眼就深深刻在他的心里了。
他见她神色微凛,连一点儿怕的意思都没有。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不愧是义父的女儿,有胆量。
南陌这会儿是顾及不到皇甫城的这些心思,只是听到他一句无父无母,眼角微涩,怎么能够有人将无父无母这种话说得像是在陈述旁人的事一样?
她小心地将自己的情绪隐下,再开口又是不容置疑的声音,“你是凤将军的义子,就该知道里面中毒的人不是别人,是我的母亲,是你的义母。”
皇甫城如同刀削斧刻般的面容微微动容,可是语气却还是凛然的,“小姐,于公,这是本将职责,于私,本将并不希望小姐白白送命。”
南陌却突然笑了。
皇甫城见此微微一愣。看到她从眼角到眉梢,整个面容都带着笑意,仿佛春日的日光,并不刺眼,却让人感觉得到温暖。
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笑意,那样令所有人都不得不动容的,真心实意的笑意。干净到纯粹,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的。
可是也是拥有这样笑容的人,在下一刻,神色一凛,她飞速地抽出皇甫城的佩剑,动作快的令人咋舌。
她右手掂着那沉重的佩剑,开始还有点儿不稳,可是剑身仅仅是晃了一晃,便稳稳的如同嵌在她手里一般。
南陌退了一步,在那些禁军守卫们愕然的神色里,眉眼从容,“皇宫里面的是我的母亲,陪着的是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你对父女亲情是怎么看待的,可是对于我来说,那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温暖了。”
春日万物潋滟,可是皇甫城分明地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凝滞,仿佛哀伤到极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