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只见略微侧着半张脸,便已是令人动容的颜色的景莫淮,心下想着,若那整张容貌呈现,又将是怎样的模样?那双眸子,该是慵懒的还是清冽的?
可是不然,曦月看到了景莫淮侧过身后,那眸子极尽漆黑的颜色,仿佛什么都不曾沾染,或者说什么也沾染不了半分。
“景世子,你的眼睛漂亮的像朵盛放的花,又像是天上的星星。”曦月松了一口气,上前笑道。
景莫淮颔首,精致的眉眼透着温和的意味,“公主亦然。”
事实上说像朵花儿,确实有点儿不切合实际,只是这话却是符合曦月的脑回路。京都上,哪个千金女子不是自幼学礼,却也能恪守规矩,不会将这般直白的话挂在嘴上。
唯有曦月,敢这么直接形容,一众女子也顺着曦月公主的话,光明正大地向那人打量而去。
她们头一次觉得曦月说的不过分,眼前的男子单只是沐着日光,更让人觉得气质高华,令人神往。
景莫淮也看向曦月,她乌发间的凤尾钗微微颤动,金叶子在阳光下流淌着微微的暖意。整个人像只小燕子一般,身影灵动,一点儿没有大晟公主该有的尊贵模样。
景莫淮轻声咳嗽了两声,众女子的心便揪了几揪。
曦月嘻嘻一笑,“承安王掌五万黑骁军,没想到这承安王世子竟是个病美人儿。”
曦月打趣惯了,感受到周遭陡然一冷的空气,第一次觉得自己说出去的话,似乎成了众千金明里暗里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理由。
而景莫淮只是眉眼疏淡,甚至在看到曦月身后的南陌后也只是微微侧目,没有因为曦月的有意打趣而勃然大怒。
端的是君子如玉,虚怀若谷。
凤盈因为卫氏临走之前的那番交代,总觉得这承安王世子日后与自己的人生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今日的机会实属难得,如果让承安王世子对自己记忆深刻,那日后的一切,定是水到渠成的。
承安王世子一位已定,又是承安王一力扶上的那个位置。次子景昇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日后,景莫淮便会子承父业,延续大晟异姓王的位置。若她嫁与景莫淮为妻,她自信,她一定会与他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凤盈对自己的才学还是很得意的,她敢笃定,如果论才学,在场的一众女子是比不过自己的。
凤盈面上挂着温柔无害的笑意,莲步轻移,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优雅,在场的世家公子皆是眼前一亮。
“凤小姐愿以诗才会友,美景相和,自是一桩雅诗。”
立马便有人高声应和。
曦月嗤笑,“啰七八嗦的,那些个酸孺的东西干嘛要拿来到本公主的生辰宴上?”
“公主此言差矣,大晟就是因为有这些才学深厚的女子在,日后成婚,足至高门,教导出莘莘后辈,才能使国家继往开来。”
说话的是马太史的长子,马靖节。
何心兰见他丰神俊朗,侃侃而谈,呼吸一紧,不由接过话来,“之前江南的南墨公子,在兰芝会上夺得头筹,一句‘重梳翎羽轻枝倚,余容将盛夜将离。’连云老太傅在陛下面前都大加称赞,还派人去寻过此等贤才,可谓这‘才学’一词不是谁都能得的殊荣。”
何心兰眼皮一掀,复又睨着南陌,带了鄙夷之色,“南陌小姐的名字倒是听着和南公子的相似,只是那南公子的墨是笔歌墨舞的墨,而南小姐你却是村野阡陌的陌,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南陌下颔微扬,秀挺的鼻子看起来有几分锐利逼人,“南陌觉得公主年幼,不免会觉得作诗无趣,不如换点儿其他有趣的,那南公子既然诗才了得,不如等他日来了京都,再让凤盈妹妹以诗会友吧。”
南陌纯属是替曦月觉得可怜,她这种性子,对这些东西必然不感兴趣,好好的一个生辰宴,非要听这些女子吟诗作对,曦月怎么会不憋屈?
凤盈微笑,“姐姐在乡野之地待的久了,可能不知道,这大晟公主的一言一行,可是代表着大晟皇室的威仪,姐姐出口便是公主年幼无知,难道觉得皇室公主也同你一般,把无知当无畏?”
凤盈突然高声道,且一派义正言辞,“父亲已经为姐姐操碎了心,姐姐在祭英大典上罔顾自己安危,混到祭品中去,实在任性不已。之前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父亲替你担着。
今日,父亲之所以会让妹妹我陪同姐姐过来,也是担心姐姐言语无状,惊扰众人,冒犯公主。妹妹本以为是父亲大人多虑了,谁知姐姐当真是不思己过,还妄图干涉公主的想法。妹妹真的不知道,姐姐为何要这样辜负父亲的用心良苦?”
好一张利嘴!南陌本觉得将军府的脸面,多少是自己该顾及的。所以凤盈一系列明褒暗贬,暗自讽刺,她都充耳不闻。
如今她竟然觉得她南陌逆来顺受,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颠倒黑白,还真觉得她连反驳的话也没有胆子说吗?
南陌黛眉微蹙,正要说道些什么。
忽的,碧色的水潭波光盈盈,才子佳人相伴,本是风雅之事。
可是数声划破水的响声,冲击人耳朵的鼓膜而来,就不是那么的风雅了。
人们拧眉,有些只顾忌到身上被偶然溅到的水渍,低咒出声。
刺客……”何心兰向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面上便慌乱不已了。
水里齐刷刷站着几十个阴冷面孔的人,他们大都表情僵硬,没有特意遮掩容貌。
看着围观的人争相后退,那些人也只是疾步上了岸,手中的弯刀,见人便砍。
但是奇怪的是,这些人仿佛并不打算真的将这里变成人间炼狱,所以很多人惊慌失措,四散而逃,也只是堪堪受了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