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夜幕很快又降临了,殿中寂静无比,一片昏暗。门窗紧闭着,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又闷又热,因此殿中飘散着的那股血腥味,就显得尤为突出了。
榻上蜷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双目紧闭着,面颊因发热而晕红,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颗颗滚落。喉咙里不时发出惊恐的咕哝,似沉入了一场深重的噩梦。
“芍药姐姐……求求你们放了芍药姐姐吧,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不要……别过来……救命啊……”
“小泥巴……小泥巴快来救我啊……”
一只细白的手捏着帕子不停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另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试图安抚她。
“海棠,海棠你醒醒……”
忽然,海棠猛的睁开双眼,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娘娘,娘娘救我……”
海棠犹自沉浸在可怕的梦境中,睁眼又被四周的漆黑吓得魂飞魄散,待她看清眼前的人时,便一下扑进她怀中,惊恐的大哭起来。
“娘娘……娘娘……芍药姐姐……她,她没了……呜呜呜……”
像是道出了心中最深的恐惧,海棠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泣不成声。眼睁睁看着芍药在她的眼前闭上了眼睛,这对她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
夏桃芝眼含热泪,眼眶一阵阵刺痛,泪无声滑落。但她不敢哭出声,只能一下一下的抚着海棠的发,沙哑的哽咽着:“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若说薛澄告诉她芍药死了的时候,她的心中还尚存一丝希望,那么从海棠口中说出,她便知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如今芍药没了,海棠只剩下半条命,连傲娇太子也陷入了危机之中自顾不暇,而她只能被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该如何自救,又该如何救人呢……
海棠在她怀中哭得声嘶力竭,一句一泣,语不成音。
“娘娘……都怪奴婢,呜呜呜,没把您交代的事情办好……连给殿下的信都还没有送出去就被瑞王殿下的人给抓了……他们把奴婢关了起来,芍药姐姐也在……奴婢听见他们对芍药姐姐严刑逼供,可无论他们怎么逼,芍药姐姐都一声都不吭。最后那个薛大人来了……将芍药姐姐带走单独审问……然后,然后……”
海棠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哭不止,缓了好久才哽咽道:“然后等那个薛大人出来的时候,芍药姐姐已经没气了……那个薛大人拿着一张纸,说是芍药姐姐已经招供了娘娘您弑君的罪状……娘娘……奴婢不信……奴婢不信芍药姐姐会这么做……”
“我也不信……我也不信……”
夏桃芝不住的点头,好像这样就能驱散她心中那种撕裂一般的痛楚似的。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知道这些细节,她真的没有想到最后竟然真的会是薛澄下的手。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恨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面对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竟然连半分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到头来,害人害己,连累无辜……
如果,她能有傲娇太子的半分心思和手腕,如果她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想着江湖道义的侠女,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了……
海棠抽噎着问她:“娘娘……我们会死吗?”
夏桃芝:“……”
这个问题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了片刻才拍着海棠的后背安慰道:“不会的……我们不会死的……”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们也许明天就要死了……
宋元闵的耐心有限,只给她一天时间好好想清楚,究竟是交出那本《奇兵百阵图》,还是三尺白绫或一杯毒酒送她下黄泉。她想她只能选择慷慨赴死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那本所谓的《奇兵百阵图》到底是什么,又在什么地方。
海棠终于哭累了,倒在她的怀中睡去。
她就那么呆愣愣的抱着她坐着,一动也不动。一直到了黎明时分,她实在累得不行了要睡过去之时,又听见海棠的惊呼一声坐了起来。海棠现在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丁点动静都能让她惊恐连连。
窗台那边似乎传来了动静,夏桃芝安抚了海棠,决定走过去看个究竟。
奇怪的是,当她将窗户推开,竟然发现外面半个人都没有了,看守他们的人呢?
忽然,窗边探出一张脸来。借着月光,她瞪着那张熟悉的脸看了半响,才低声惊呼而出。
“师父……?!”
!!!
师父那张老脸竟然出现在了楚宫守卫甚严的东极殿一间偏殿的窗外,让她吃惊不小。
该不会是幻觉吧?!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胡子一扯,眼前的这张脸瞬间皱成一团。
“哎哟!你这蠢徒弟,你干什么?!”师父生气的吹着胡子骂道。
“我……徒儿只是想试试是不是幻觉……”
师父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怎的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为师还想着来沾一沾陵王妃娘娘的光呢……结果,嘁,简直把为师的脸都丢光了……”
夏桃芝无奈道:“师父你就别奚落徒儿了……”
这死老头难不成千里迢迢翻山越岭的漏夜潜入皇宫,就是为了来看她笑话的?!
这时屋内的海棠怯生生的问了一句:“娘娘……你在跟谁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