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一下,清风观,酒窖,风曲酿……这些记忆对她来说,恍如隔世。
“如今我的仇人已经死了,我这个仇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报了……”
“谁说你的仇已经报了?”
“可……淑妃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以为你的仇人只是淑妃?”
她不解的望着他师父,难道她还有别的仇人?莫非是吴弼吗?可看轩辕庚的样子,吴弼应该也已经死了才对。
师父的面色沉了下去,仰头喝了一口酒,问她:“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她摇头。
“这里是揽月殿……”
她一惊,揽月殿?!这不是她娘生前住过的地方吗?而且他们怎么还在楚宫之中,她以为师父已经将她带离楚京了……
她环顾四周,觉得十分疑惑,这里看样子并不是像什么宫殿,反而更像是一间石室。
师父道:“为师还没说完,这是揽月殿中的密室,是我以前挖的……”
“你,你以前挖的?师父……你到底是谁?”
师父默了默,看着她道:“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你是裴仁清?”
“是。”
“那……你和我娘……”
师父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然后长叹了一声,哀怨的瞅着她道:“若不是楚帝横刀夺爱,你现在该管我叫爹了……”
夏桃芝:“……”
听师父的意思,还是楚帝拆散了他们?可她怎么听夏相说,娴妃与楚帝是两情相悦的呢?
师父见她不信,也不愿多说,只道:“我与你娘的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但你要知道,真正将你娘逼死的人并不是淑妃,而是你的亲爹,当今楚帝。他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我真正的仇人……?”
“不错。你娘从前是个潇洒恣意的性子,最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天大地大任她逍遥。自从入宫为妃之后,屡屡被宫中流言蜚语重伤,时常暗自垂泪。再加上楚帝对她的不信任,无异于在她心口上狠狠扎了一把刀,将她一步一步逼上了绝路……最终,也是因为他听信了谗言,认定你娘与我有染,在她临终之际都不肯来见她最后一面。你娘是含恨而终的……”
夏桃芝不说话了。
她从前听夏相说过这段过往,如今知道了真相,说她不恨楚帝那是假的。但她不愿去想,难道要让她亲手杀了楚帝为她娘报仇吗?她娘会希望她这么做吗?
恍惚间,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哭泣,那时她躲在揽月殿的屏风之后,听到了楚帝的痛哭忏悔,他也是后悔的,不是吗?
师父见她不说话,神情变得有些冷,凉凉道:“怎么,你不是要喊着要为你娘报仇吗?怕了?”
“可……可他毕竟是我爹……”
“爹?”师父嗤笑一声,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反问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你夫君从小到大在楚宫中是如何的如履薄冰苟延残喘的活下来的吗?楚帝管过他的死活吗?若不是我用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将你换走,宋元熙的遭遇便是你的遭遇!这样的人,也配做你爹?!”
夏桃芝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师父的话句句似刀,插在她的心头。的确,若不是她一出生便被带出了皇宫,她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可想而知……
可她……还是不能去杀了自己的亲爹啊!
师父见她仍旧不言,似乎有了怒意,脸上的神色阴冷得吓人,他站起身来,指着她骂道:“好好好!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女儿!若是我再告诉你,你的身上不止背负了你娘的仇,还背负了谢家一百零八口人被灭族的血海深仇,你待如何?!”
她被骂得有些发懵,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什么灭族之仇……?
师父不管不顾,指着她的鼻子痛骂:“你身为谢家的后代,骨子里留着谢家的血,难道对灭族之仇也一笑泯之吗?你如何对得起你的外公,如何对得起你的族人,如何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你的外公谢世宁,一生忠肝义胆,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却被奸臣诬陷私吞军饷。你那个混账爹,竟然听信一面之词便判定你外公有罪,将他革职,全家流放边疆!在去往边疆的路上,被早已埋伏的杀手斩尽杀绝,一百零八口人,一夕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谢家一门忠烈,却落了个满门被灭的下场!你说,这个仇,你该不该报?!”
你说,这个仇,该不该报……
夏桃芝的脑中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回响着这句话,像是有谁在她的心口泼了一勺热油,将她的五脏六腑熔了个干干净净。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来,喃喃问道:“既然如此……师父你那时为何又要我去救他?给他吃下解药?”
师父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那般扭曲的神情,他咬牙切齿道:因为这样死太便宜他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一个谢家人站到他的面前,亲自跟他讨个说法了!”